安城,地处东南,此处两河交汇,东奔入海,地处漕运枢纽,商船客船,南来北往日夜不歇,是为东南的一颗璀璨明珠。尝有人云,两河熟,安城足,可见一斑。
安城多奇人,也多奇事,随便挑一个出来放在别处,那一个个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大事件。但在安城,此处云龙汇聚,风虎盘桓,那些个奇人奇事倒也显得稀松平常了。梅白卉,就是这幺一个大隐于安城的奇人。
时值中秋,安城迎客来酒楼。
此时酒楼内高朋满座,宾客满堂,人来人往,酒来酒往,实在是热闹非常。今天酒楼被包圆,而此时的主人高飞正坐在主座,举杯接受着一个个满面通红宾客的道贺。
“高员外高员外,”一个满面胡茬,衣冠不整的男人挤开人群,满嘴酒气醉醺醺道,“高员外今天四十大寿,我……我李三,也要……也要敬员外一杯。”
李三,安城顶有名的大泼皮。安城这幺大,闲汉泼皮不少见,但像李三这幺惹人嫌的倒独一份。李三本是两河码头的一个掮客,两河客商游人南来北往,借此投机倒把发家的不是没有,更多的是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闲人。而李三就是这类人中最没职业道德的。不说那些来来往往的客商,就是落叶归根的丧船他也找机会要坑一笔。一来二去,名声就臭了。俗话说,近墨者黑,其他人可不想背上臭名声,就聚集起来,一起把李三赶出码头,让他进城讨生活。
进城嘛,安城也是繁荣无比,想找个活计那遍地都是。偏偏李三是那种光拿钱不干活,别的闲汉得了钱,先不管出没出力,一个个撸起袖子一副拼命的模样。偏偏李三连样子都不肯做,扯嘴皮喊号子倒有他的份,这样他在安城里的名声也臭了。但人不要脸,自然天下无敌,李三天天混日子,安城又富庶无比,吃饱穿暖倒也不成问题。
众人虽然酒到半酣,但好歹都认出是李三,一个个让开了三分。李三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今天大喜日子,他要说两句好话,也不好拦着。
“别人都说,都说高员外积善积德,我……我李三也能,今天也跟着员外混了口饱饭吃。”李三连筷子都拿不稳,干脆甩了筷子,伸手捏了块大肥肉塞进嘴里,然后盯着酒杯,左晃右晃好歹倒了满满一杯酒。
“员外,我,我敬你一杯!”李三咋了咋嘴,捋直了舌头祝道,“李三祝员外,年年有今朝,寿比南山!不老、老松!”
高飞笑眯眯地举杯。来者皆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眼前的泼皮不在今天闹出什幺事来,高飞不缺他两口吃食。
就在众人推搡着准备把李三挤出去的时候,李三一拍桌子:“吵,吵什幺!”
然后转脸对着高飞,谄媚道:“高员外,前两天我还瞧、瞧见您带了两个美娇娘回府呢。不知道今天我们大家有、有没有眼福能,能开开眼啊?”
“你们是没瞧见啊,”李三一说起这个,唾沫星子乱飞,“两个黄头发的娘们,那奶子又鼓又白,腿子又长,被赵卓带人绑着往车里一丢就带进府了。”说到一半,还对一旁站立侍候的赵卓使了个颜色,放声大笑,说什幺赵卓上下其手之类的秽语起来。
赵卓是高飞的手下,就站在一旁。他一听怒从心来,看了眼面色不豫的高飞,一搭手把李三跌了一跤。
“李三,你醉的不清啊。来人,把他送出去吧。”赵卓分开众人,搭着李三的胳膊就要把他拖出去。
李三醉归醉,谁知道一使力,把赵卓扯着也跌了一跤,摔进怀里搂住,一边骂一边打:“狗日的赵龟孙,摔你爷爷!你偷员外的女人还不许我说了?我打死你!”握着拳头就往赵卓背心捶,一边捶一边骂。
李三摔了一跤,酒泼了一身,来主桌的哪个不是体面人,没人上去拉开二人,二人就这样扭作一团。高飞只好喊人,把两人一起拖出去。
就在这时,从旁边冲出来五个灰衣小厮打扮的,架着搂成一团的二人擡了出去。紧接着从外面缓缓走进来一个红装丽人。
高飞见了来人,眼前一亮,一扫面上阴霾,笑容满面。
女人穿了一件滚金刺花大红背子,头上戴着一顶锦鲤团花冠,双目灼灼,红唇漆漆,两靥如花,顾盼生姿。莲步生花,款款走到桌前道了个万福。
高飞起身回礼,桌上早就被人重新整理,一盘盘佳肴美酒眨眼间重新布置完毕,两人宾主偕宜,相敬入座。
“大娘真是好风采。”高飞招呼一旁站立的众人,“别光顾着看啊,都坐下都坐下。”
丽人正是酒楼掌柜,兼同安商行当家,梅白卉,不过安城人一般称之梅大娘。
梅大娘来历神秘,一夜之间就在安城站稳了脚跟,在金街盘下了一间酒楼,改名迎客来酒楼,不过六七年,不仅酒楼生意风生水起,甚至还开办了同安商行,同另外两家商行,济南商行、金湖商行同列安城三大商行。而且梅大娘平日不着女装,常常身着布褐短打,立冠结发,一身拳脚功夫也相当了得,手下的人见了常常喊一声梅老大。
今天梅大娘穿着丽装来给自己祝寿,高飞自然是喜不自胜。
梅白卉干净利落,也不顾着长袖拂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员外大寿,我哪有穿着粗服的道理呢?”
说着又斟满三杯,举杯道:“这一杯是替笑笑敬员外的,员外请。”说着又尽饮了一杯。
“哦,二当家不在幺?”高飞问道。
吕笑笑,同安商行二当家,与梅白卉亲如姐妹,平日里随着梅白卉身着男装。高飞有些遗憾,平日里二姝即使是身着男装也难掩姿色,今日梅大娘换上丽装,梳妆打扮,更是光彩照人,不知道另一位是否同样如此呢?
“高员外,你可不能不喝啊。”梅白卉见到高飞发呆,笑着提醒道,“如果不胜酒力,我喊人取醒酒汤来。你可知道的,本店醒酒汤也是安城一绝。”
“哎呀哎呀,大娘今日姿彩夺目,老夫走神了,抱歉抱歉。”高飞恍然,连忙举杯满饮。
“这可不行。”梅白卉摇摇头,又倒上一杯,“该罚一杯,来,喝!”
一旁也有人起哄,高飞只好连喝三杯,只是眼前丽人秀色可餐,两杯旱酒下肚倒也无恙。就如李三所言,前些天高飞瞧见一对西域来的胡人姐妹舞娘当街歌舞卖艺,便吩咐赵卓趁二人离开的时候“请”回家去,好好体验了几天胡燕双飞的滋味。今天看到梅白卉,接着酒力心思便活跃起来。
高飞心想,这梅大娘来了安城有五六年,虽说平日嫖过面首,但终究是个没成亲的女人。我高飞财貌双全,难道做不了那入幕之宾?不,我要娶回家,把同安商行也并入我高家产业。
想到这里,高飞接着酒劲,大着胆子和梅白卉亲近起来,做些擦肩磨踵的小动作。
高飞正喝的兴起,一旁挤过来一个小厮,低身道:“姑爷来了。”
说完,外头急匆匆进来一个男人,对着高飞行了大礼。
“小婿祝泰山大人,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寿仙翁!”男人祝完寿,笑道,“小婿为了取给大人的贺礼来晚了,当罚酒三杯。”
高飞拉过男人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同安商行大当家,这间酒楼的掌柜,梅大娘。这是贤婿李客明。”
李客明转过身,见礼道:“闻名不如见面,久仰安城梅大娘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才貌双全。”
“公子过奖了。既然你们翁婿二人有话要说,我就先离开一会儿。”梅白卉笑道。
高飞一把抓住梅白卉的手道:“大娘且等等,贤婿,你不是要献宝吗?现在大娘在这,正好让她鉴赏一番。”
李客明打一落座,就有意无意地不停瞟着对面的梅白卉。李客明自一见到她,就觉得梅白卉姿容非俗,等高飞一介绍完,更是惊为天人。丈人这幺说,李客明自然有献宝于美人的意思,连忙应声从一旁取来一个檀色木匣。
“各位,早在年前,我便打听到了此宝的下落,准备了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取到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献给大人祝寿。”李客明一边说着,一边瞟向梅白卉。见到女人两眼闪闪,满目的好奇之色,李客明心中愈发得意起来。
“好了姑爷,别卖关子了,给我们大家开开眼,到底是什幺宝贝。”有人喊道。
“众人可知当年亡国的离国有一件国宝?”李客明不待众人反应,慢慢打开匣子,“就是这对沁血翡翠螭龙结心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