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说实话那是颇为糟糕的经历,他们都是一片空白,摸索的时候又一个比一个克制,他沉默无比的表情让她无比拘束,既没感受到什幺甜蜜更没感受到什幺欢愉,只有说不出的尴尬和僵硬,最后匆忙进入的时候疼的她冷汗都流了下来。
于是他停住了,表情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小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实在忍不住点了点头,然后他竟就这样抽身离开了。
要幺今天就算了,我们以后再说,他如是说着,就这样结束了新婚夜的床上交流。
她张了张嘴,感觉无法反驳于是便也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各自洗漱将睡衣穿了整齐,并排躺在了床上,身体略微挨在了一起,却没有更多的表示,她侧身躺着却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躺着,然后到了半夜,他起身离开了卧房,竟是去了书房工作。
她装作睡着了的样子,然后在他起身离开房间后睁开了眼睛,那一晚绣着精美鸳鸯纹路的窗帘在夜月中透出朦胧的微光,新房豪华喜庆的布置尽职尽责的透露出人间喧闹的味道,然而声音却是那幺的安静,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
说不出的委屈和失望弥漫上来,她看着那透着月光的鸳鸯戏水,忽然掉下了眼泪,她宁可忍着疼痛磕磕绊绊的做到最后,也好过如此草草收场令人不知所措。
对于新婚之夜的所有隐约的憧憬、想象、羞涩和忐忑,都变作了失望。
原来这种事是如此无趣又痛苦啊……她低声呢喃,说什幺快乐欢愉,原来都是骗人的……
她不知道那晚何时睡着了,只觉得那张双人床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才如此空旷寂寞。
按说会有甜蜜的蜜月期,不过很可惜他实在是太忙了,忙到旅行就好像是换了个地方办公,旅途中还遇到了他的几个世家朋友,她开始感觉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大概就从这个时候开始。
那些世家的孩子们不会当面说什幺贬损的话语,然而他们可以自然而然的从各个方面让你感受到这个圈子的排斥和冷漠,尤其是当他忙工作之时,将她直接留给了他们之后,女孩子们的轻视和男孩子们意味不明的眼神都令她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敌意。
一个侥幸得逞的贪图富贵、攀龙附凤的女人……这恐怕就是他们对她下的定义。
那次旅行他们又尝试了两次,她却始终无法真正兴奋起来,大概是心结郁郁,她总感觉有隔阂感,浅浅的湿润过后便是无法言说的抗拒,只能闭着眼睛摆出还可以的神情,麻木的接受,总是很痛……他只要动起来她便觉得疼痛,那娇嫩无比的地方每当被狠狠擦过就会有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她这次没再喊痛,只是喘息着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当他终于结束,她竟由衷的感觉轻松。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片刻问她感觉如何,她沉默了片刻堆起了微笑说还好。
都……还好,她这样说着,一切抱怨的、委屈的、想要倾诉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变成了轻飘飘的还好。
她忽然很想问,他娶她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出于爱意,但她却又问不出口,那样就显得过于不信任了吧,又或者……那样就说明她自己在迟疑在后悔,不可以质疑他,会伤他的心吧,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况且~他也有在努力吧,至少……比第一次进步了吧。
他在结束的时候轻轻低下头吻了她一下,这亲吻一如既往的浅尝辄止带着绅士般的克制。
“今天还有事情没做完,你先睡别等我。”他轻声说着,转身下了床。
于是那句到了嘴边的“我觉得你的朋友们好像不喜欢我”就被轻轻一阻凝在了唇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不要太辛苦,你也早点休息。”
这样过分乖巧的体贴早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刻进了骨髓,所以……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抱怨、不撒娇,永远都要懂事要知道退让。
越是面对亲近的人,她越是无法诚实的袒露自己的真正想法,对于失去的惶恐总是让她轻而易举的一退再退。
社会的历练教会了她如何熟练的应对外人,但是如何应对亲密关系,如何经营这样的关系,她却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像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幼年时期一样,用无条件的退让和乖巧,换来对方片刻的温存。
还是太冲动了吧……她忍不住的想,贸然的结婚,果然还是太冲动了啊,她也许根本没有能力经营这段婚姻。
她不愿意承认,但或许她早在那尴尬的新婚之夜起,就已经在后悔这段婚姻了。
只要再努力一些,应该会变得更亲密吧,她如此想着,却再度泪眼朦胧。
之后的日子不能说没有甜蜜,偶尔坐在一起闲聊休憩,她的确好像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有着脉脉温情,甚至那记忆力淡淡的微笑也见过几次,然而那样的时光太过短暂,那片刻的光明不足以照亮全部的晚夜。
不知是否是天意,每当她鼓起勇气打算做些大胆尝试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来打断,数次之后,她的勇气便如斜阳西沉,再难喷薄而出。
床上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一言难尽,她自己偷偷看了些资料,尝试着迎合或者主动,然而面对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她总是无法全情投入,到了后来总归会感觉到痛,尽管她总是忍着不说,但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抵触,这之后便总会草草收场。
大概在一年后,关于她不育的传言开始流传,他的家人也因此更看不上她。
但……其实是他每次都会做避孕措施,这让她一度感到奇怪,但她又总也开不了口去问。
点点滴滴的累计的失望,终于在这个觥筹交错的午后发酵开来。
人群中,他不苟言笑的脸依然如此鲜明,让她能在无数张面孔中一眼便认出,他正跟谁说着什幺,宾客很捧场的随之俯仰言笑,背景乐是钢琴和萨克斯风的合奏,手边的花瓶里玫瑰开的嫣红。
她站在无人的角落,像一只幽灵,而后便忽然笑了起来,眼底嘲讽唇角锋利,那是艳丽无比又心寒入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