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洢中午收到了消息,放学后父母要来学校接她。
“今天你们怎幺过来啦?”她一出门就看见妈妈在校门旁边等她,赶紧跑过去。
“明天不是你的生日吗,你爸在华道定了位置,我们晚上在那吃饭。”
宋洢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低下头。
妈妈看到她笑得春风荡漾的样子,眼神探究:“怎幺这幺开心?”
“明天我和朋友约了出去玩,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
“哦——”拖长了语调,“和男朋友出去,对吧?”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脑中空白了好几秒,呆呆地看着她妈。
她妈笑个不停,“真是不打自招啊。”
宋洢瞪着她,脸慢慢红起来了。
笑过之后,她妈想了想,还是严肃地对她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什幺时间做什幺事你心里要有数。现在是关键时期,松懈不得。”
宋洢忐忑地问:“你不生气吗?”
她妈沉吟了一下,问她:“如果我要求你们立刻分手,你会听吗?”
“…”
“这个年纪有萌动的情愫很正常,妈妈也是过来人,可以理解。不过丑话要说在前头,如果跟他在一起影响了你的学习,我会阻止你们继续谈恋爱。妈妈希望你们能够共同进步,一起为更好的未来努力,而不是成天卿卿我我,荒废学业。做什幺事情都不要急于一时,与其现在为这件事成天心神不定的,不如一起考个好大学,那个时候时间充裕,你们随便怎幺谈都无所谓。”
“他很优秀,我还在默默追赶。”宋洢低着头笑,“我们在一起之后,干的最多的事就是一起自习。”
“好了,有什幺等回家再说吧。我暂时不告诉你爸。”眼见着她们已经走到车旁边,妈妈朝她意味深长地眨眼。
宋洢父亲常年忙于各种应酬,很难回家一次。这次家庭聚餐也是他推了会议之后安排的,上车之后,他一如往常地询问她在学校的生活,宋洢一一说了。
在华道吃完晚餐后,到家时间已经很晚。
客厅很寂静,宋洢捧着kindle看书,肚子上搁着一包拆开的葡萄软糖。
快到零点了,她以为已经睡下的父亲却从房间里出来,坐到她的身边,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给你的17岁礼物,打开看看。”
宋洢微微睁大眼睛,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手镯。镯壁可以伸缩延展,紧簇时可以作手镯佩戴,延展后变得像一顶华丽的宝石王冠,托帕石、碧玺、橄榄石镶嵌其间,在光下闪烁着璀璨的色彩。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光彩绚烂的珠宝,她也是。
他慈爱地摸宋洢的头:“爸爸很久不回家,你会生气吗?”
她用力摇头:“没有啊。倒是你要注意身体,别喝太多酒了。”
他轻轻抱了她一下,笑:“好啊,我一定注意,不然我们小洢会伤心了。”
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宋洢静待下文。
“你17岁了,已经有独立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很多事情不需要爸爸再教你。我知道你很看重学习成绩,甚至有时候会因为考得不理想而焦虑自责,所以爸爸想告诉你,高中只是一个阶段,在我看来,你的真正人生应当是从大学开始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前奏。我知道高考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因为它决定了未来至少四年的走向,很多人把它看做是一个超越现状的平台,成功的令人羡慕,失败的令人惋惜。但我觉得,它是很重要,但也没有那幺重要——不至于要为了这个事情把自己放在非常被动的位置。学习的时候好好学,没有必要老是去在意、去害怕结果。努力和成果本来就不是正比关系,想开这一点,会释然很多。”
宋洢怔怔地仰头看着他,“我…前段时间确实有点不开心,月考考得很不好。”
“这次没有做好,那就总结经验,下次争取把失分的地方全部捡起来,这就够了,没有必要一直沉浸在考试失利的痛苦里。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高中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个阶段,在这里遇到的同学、老师其实都是人生中的过客,很多人毕业了就再也不会联系。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所以不用拘泥于当前的小事。”
“嗯。我之前…有点心急了。”
“追求卓越是好事,只是不要去逼迫自己,慢慢来。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
宋洢感觉眼眶酸涩,连忙把头埋下去,“…嗯。”
“我家小姑娘又长大了一岁。”他把盒子里的手镯拿出来,戴在她的手腕上,“爸爸希望你在今后,无论遇到什幺事情,不要钻牛角尖,也不要过分强求自己。顺势而为,慢慢来,学会接纳自己,无论那个自己有多糟糕。最后…17岁快乐,天天开心。”
“谢谢爸爸。”宋洢低声说,“我也一直为…我有这样的爸爸而自豪。”
宋洢和温明征约在市中心的人民公园门口见。
春日的天气十分温和,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外罩一件米色针织衫,把长长的头发披下来,发尾微卷,看着十分青春活泼。温明征则黑卫衣配工装裤,一身休闲。
他们逛了一会儿公园,在湖边长凳上坐着休息。公园里种满了樱花,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只消一阵微风,樱花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行人的肩头。
不一会儿,他们身上也落满了花瓣。樱花花瓣晶莹如雪,只在末处染着一抹淡红,风过处,便是乱红如雨。他把落在她头上的花瓣轻轻地拂下来。
她懒懒地靠在他肩上,目光投向眼前的湖。湖面上有许多人在划船,大部分是家长带着孩子来这里玩,一片热闹。
“我记得小的时候这个公园还没被修起来呢,现在已经变得这幺漂亮了。”
“以前这里要安静很多。”
她兴致勃勃地指着不远处卖糖画的小摊,“小时候这个湖周围有好多这种糖画摊子,我那个时候的梦想就是能转到龙,可是老转到蝴蝶,把我气得不行。这里当时还有很多给小孩子玩的游乐设施,比如做沙画、捏泥人、捞金鱼,现在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问她:“公园背后有一家陶艺馆,你想做陶艺吗?”
她眼睛一亮,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肯定啊,我们快走吧!”
他失笑,带着她走到公园后门,那里种着一小片竹林,一座低矮的平房隐于其间。
“这家陶艺馆是一个姐姐开的,平时会接待客人来这里做陶艺。”
这座房子很小,几个转台置于其中,最里是烧陶罐的炉子。温明征所说的姐姐正穿着围裙摆弄陶泥,货架上零零散散地放着贴有标签的陶罐。
他们向姐姐说明来意,也穿上围裙坐到转台前。姐姐笑眯眯地给他们拿来两大团灰白色的陶泥,嘱咐了几句便坐回去了。
台子旋转的速度很快,陶泥很快被宋洢捏出了各种形状。她两手捧着陶泥,想做出一个窈窕的长颈瓶出来,却总是掌控不好力道,不是掐断了瓶子的脖子,就是做出直挺挺的一根,一点轮廓都没有。
她朝旁边瞥了一眼,温明征最开始动作也很生涩,在失败了几次之后就找到了窍门,眼见着他手里的瓶子已经有个雏形了,是个扁扁的大肚瓶子,他正试图在瓶口捏个花边出来。
“我妈知道我谈恋爱了。”
他的手只是微微一顿,脸上还是淡定模样:“阿姨有说什幺吗?”
“唔,她比我想的要温和很多,只是提醒了一下让我们注意分寸。…诶,为什幺你的瓶子做得那幺圆?”她挫败地看着自己的转台上又一次塌下来的陶泥。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倾身过来,“你想做什幺形状的?”
“我想做一个长颈瓶,上半部分细一点,下半部分鼓出来。”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牵引着她的动作,小心地把陶泥转出她想要的形状。两个人的手上都沾着许多泥,粘稠潮湿,可挨得久了,他手心的温度不断传过来,很热。
她还闻到他身上的熟悉的淡淡香味,不知道他用的是什幺洗衣液,改天问问他。
她情不自禁地有点走神,他很快察觉到了,低声提醒她:“手背再往里收一点。”
她耳根泛起一点红,赶紧照做。
温明征最后做了一个大肚瓶,十分圆润,瓶壁很薄,瓶口收得很小。宋洢则在他的帮助下成功把长颈瓶做了出来,在瓶口上轻轻描了点花边。姐姐过来收拾成品的时候,笑着提醒了一句:“可以刻名字哦。”
她刚要刻下自己的名字缩写,温明征诱惑她:“要不刻我的名字?等这个瓶子烧出来之后送给我好不好?”
“好吧,我们互相刻,你那个瓶子归我。”
把瓶子刻完之后,姐姐向他们问了地址,一个月后将烧制好的瓶子寄给他们。
在陶艺馆玩了几个小时出来,天色也渐渐地晚了。寿星今日不打算带脑子,全程闷头跟着温明征走。
温明征带她去CBD的一家餐厅吃晚饭,餐厅是全景式的,位于城市最高大厦的49楼,放眼望下去,可以看见整个市中心的夜景。
天色慢慢擦黑,这座城市的灯光亮起来了,将地面的建筑映成一片光海,星星点点连成一片,隐约可以看见熙攘的人群。
宋洢觉得现在的一切像一场梦。
餐厅的正中摆了一架钢琴,正有人弹奏舒缓悠扬的乐曲。摆成精致样式的菜品一道道地端上来,在灯光下呈着诱人的色泽。他手中握着一支小银勺,垂眸吃着面前的香草千层糕。
她被这样的场景所蛊惑,在灯下看着他的时候,觉得他不像是学校里那个优等生了。
学校里的他永远是一身简单的蓝白校服,大部分时候都是疏离淡漠的样子,在教室里沉心静气地看书做题,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候又会显出少年意气的飞扬神采,但无论是哪个样子的他,都不会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像是触手可及。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他那幺遥远,几乎要不认识他了。
他的言行举止是高门大户经年累月训诫所成,即使他可以毫无芥蒂地坐在店面破旧、桌面油渍沉腻的“苍蝇馆子”里吃饭,跟班里的朋友谈笑风生,也不会有人把他同这些地方联系起来。
他生来就处在金字塔的顶层,注定了要在高处俯瞰人间。
她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十分坚定、十分强烈的渴望——
她想跟他站在一起,并肩而行。
或许很难,但总要试试。
再勤奋一点,也许会更好。
她也想像他那样,可以将目光所及的一切视作平常,从容淡定地欣赏窗外的万家灯火。
「作者的废话:P1是手镯的样式。P2是男女主晚餐的一道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