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慈愤怒,他也委屈。
他惦记着她。
惦记着将来真的干成大事以后,就花钱给她整个镶钻的琵琶。
赵慈的痴情鬼神可鉴,天晓得他回回见了她,都柔情万种地拔不出眼,走不动道。
可这个水性杨花的姑娘是怎幺报答他的。
赵慈急得心力交瘁,晚饭时不免霸着锅,多喝了两碗汤,他那副穷凶极恶的腔调,让大哥很担心。
“阿慈,你和阿云闹矛盾了吗。”
“没有。”
“那怎幺这两天都不出去练拳。我可听老三说了,下周红鸾星动,宜出行和嫁娶。别老躲在屋里折腾,赶紧把衣服脱了,制造机会让她多看看你也是好的。”
赵慈眉头紧锁。
“我是卖肉的幺。”
“阿慈...... ”
“就算我卖肉,也没说非得卖给她一个人看!”
“...... ”
他哥原想再多劝两句,但赵慈不耐烦地推了碗和筷子,独自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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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有难,赵家自然是八方支援。
妇女之友赵二哥经验丰富,一见大哥出师不利,便亲自出马去找赵慈谈心。
他耐着性子砸了半天门,终于在威胁使出绝招之际,听到了里头转锁的声响。
“记牢了!下次再敢锁,我...... ”
“哥,你踹不死我。”
“...... ”
“我已经死了。”
赵二哥闻言,大惊失色,一胳膊撂开他就闯了进去。不得不说,当时四弟屋里的场景,是非常令人心焦的。
卧室里乱糟糟地摊了一地的照片和卡片,赵慈站在门口,耷拉个脑袋。
他面无表情地指着它们,说这份两小无猜的感情,早就没有指望,早完球了。
赵慈指责尚云出尔反尔,他无论如何也整不明白,曾经拍着胸脯说好的终身挚友,终身制的!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准备另起炉灶了。
二哥蹲在旁边收拾垃圾,他坦言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万万不能把一盆屎都扣到阿云头上。
“小点声!什幺叫当着你的面偷人?她不过多瞅了两眼而已,毕竟那人的三庭五眼跟你不一样。”
赵慈瞪着地板。
“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
二哥一愣。
他擡头和赵慈对视着,忽然琢磨出了大事不妙的话外音。
“你想干啥?”
“...... ”
“我提醒一句,千万别溜坡去走歪路子。难道你还想打击报复那个男的不成?”
“哥!”
“阿慈,咱爸上岸不容易,眼看城北的分号就要开张了,你以为这些好事都是棍子敲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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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慈沉默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二哥说得对,分号开张,以后就归他管。
赵慈想,他这种身份的贵人,为了一个女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确实太缺乏格调。
他定要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让她真正感受到爱的召唤。
于是次日夜里,在阳台上做完拉伸运动的尚云,就收到了赵慈发来的微弱信号。
信号之所以微弱,是因为她在无意之间瞥到左侧栏杆旁,被人绑了一只象征飞镖传书的塑胶袋。
它黑乎乎的,非常隐蔽。
他可能是在考验她的诚意与眼力。
假如没细瞧,她就把这要命的信号给漏过去了。
这回亮相的袋子不是超市来的,而是赵氏精品肉铺,前一阵子新定制的环保产品。上面印着一个圈,还有一个隶书的赵。
横看成岭侧成峰,它雄浑震慑,与清兵制服上的勇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尚云探出身去,扒着栏杆往隔壁的赵家楼瞧。
赵慈的卧室静悄悄,乌漆墨黑的,一点灯火也不见。
对,他和拳友练了一天套路,一定是累坏了。
已经睡了。
尚云小心地将袋子解下来,掏出了里头装的纸条打开读。
这次他没有赠予她徽章。满是折痕的纸上,只用红笔描了两行字。
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
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字。
落款处盖了个新鲜的红泥印,尚云凑近看,依稀辩出来一个狗头。
怎幺会。
阿慈居然刻了个狗头。
她心中慌乱,赶紧再认真分析了一遍。
好险。
原来是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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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鬼鬼祟祟地拆了他的塑胶袋。
她一脸懵懂,颠过来倒过去读了他的信。然后,她屋内的灯光就熄灭了。
赵慈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垂着脸一屁股坐进了沙发。
他在等她。
从天明到天黑,再从密麻的星光候到初阳浮出地平线。
简讯,电话,一个都没有。
他辛辛苦苦趴在小桌上抄了诗,她却是个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根本不懂什幺叫爱。
赵慈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分不出红和绿,黄和紫。
这朝霞漫天的世界,是黑白的,悲哀的。
谁又能想到,他一个身体健康到可以去当飞行员的男人,竟然活生生地被她逼成了色盲。
注:“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字。” 出自唐代诗人任氏的《书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