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醉

名为“RAY”的高端招待会所门口,豪车们像举办合唱的小朋友,停得整齐。

少女带上自己XL号风衣的兜帽,远远看过去,俨然黄昏下一只突兀在停车场上的粉色蘑菇。

“唔,唔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寂静中,亮绿的车身拖着擤鼻涕的音效,贴着风衣的一角飞驰而过,自顾自发呆的盛悦目被它吓到,回头看见车窗里伸出的中指。

那分明是一只男人的手,悦目垮下表情,回他个倒立拇指。

谁知车主人反被愉悦到,吹着口哨甩着屁股长扬而去。

另一边,暗红色的门被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下沉的凉气和嘈杂的歌声一同窜出门缝,搅动走廊停滞的空气。

“出来透气还是要走?”

三楼宽敞空荡的飘窗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火星在他的指尖时明时灭,无风的夏晚,尼古丁的味道扩散得有些慢。

盛乐黎眯起眼,刺鼻的烟味冲进脑子,帮他添一分清醒。

他擡腕晃晃表,表示遗憾,“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哦。”陆庭深蛮冷淡地回了一声,偏头嘬了口烟,突然问他,“谢晟那小子说他抢了你的学姐。”

盛乐黎挑眉,回头扫了眼将混乱和秩序分割为两个世界的那扇门,谢晟躺在小姐姐怀里醉生梦死的样子历历在目。

再想到他会和那个曾经羞红脸对他表白的学姐同框,还真是有些令人意外。

“祝他们幸福。”他颔首默认,脸上看不到任何被截胡的不快。

不知道戳到了哪个笑点,陆庭深哼笑,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盛乐黎,也不挽留,捻灭烟头径直回包间了。

兄弟阋墙的戏码,他虽然不信,但还是要确认一下保险,结果果然是谢晟在自作多情。

失去了一个追求者,对盛乐黎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

回绝服务员的帮助,他扶着刻画暗纹的墙皮,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被酒精入侵的大脑总算夺回大半的理智。

他一边用纸擦脸,一边掏出设置静音的手机亮屏,有被40+的消息和10+的来电显示狠很震撼到。

满怀兴味地一笑,他开锁划到最新一条消息。

两分钟前。

小木头:你醉死了吗?最后五分钟,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怒怒怒)

盛乐黎:……

混在来往的人进入,坐到角落的招待沙发上,前台小姐和门口保安的目光停留在身上的时间越来越久,盛悦目拉了拉帽檐,是真正明白什幺叫坐如针毡。

盛乐黎走出电梯转角,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眼就看到角落里撅着嘴巴生气的少女。

她不起眼的装束在这里反而变成醒目的标志:

宽大的风衣将身体过得严严实实,露出两截雪白纤细的小腿,娇小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来往的男人搂着女伴的细腰,免不了要多看几眼这个“异类”。

哪里来的小娃娃?

注意到一个男人充满兴趣的眼神,盛乐黎黑脸,过去拖了人就走。

低头看手机时间的悦目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哥哥停下挣扎,随即甩开他的胳膊抱怨,“我等了你好久!”

“等等,你居然喝酒了……”她像只小狗凑近哥哥的后背嗅嗅嗅,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叫,拿出手机假装要打电话,“哼哼,我要告诉爸妈。”

盛乐黎想都没想先按住了她的手,灰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过来,好似有人给夜空蒙上一层橙黄色的滤镜。

悦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她撅着嘴把手机收起来,“行了,我们打车回家吧。”

商量好的事,既然她之前同意帮哥哥隐瞒,现在还是别反悔为好。

就是看到哥哥比往日慢半拍的样子,难得想要逗逗他……

悦目使劲摇头,把那些幻想甩出脑海,远眺街道寻找和打车软件上一致的车牌号。

总觉得忘记了什幺,盛乐黎皱着眉,想不起来。

步伐都比平时慢许多,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女背后,被带回家。

他用手撑头,坐在桌边。

“乓——”

一碗飘着山楂枸杞味的醒酒汤砸在面前。

他略带惊讶地看着撇过头,一脸我不开心的妹妹,举起碗一饮而尽,温热酸甜的味道入肚,肠胃暖洋洋得像泡了温泉。

“小木头,谢谢你。”他语气清浅如同呢喃,微笑着,刻意散发出寻求保护的气息。

可能是今晚酒精太上头,让他任性地想要听听妹妹的嘘寒问暖。

然而,悦目一点都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或者说,她根本没敢正眼看他,板着脸半天憋出一句话:“记得刷锅和碗。”说完离开,没留下一句贴心窝的话。

难得的感动流失在夜色里,乐黎一动不动坐着,左手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

和着起风的叹息,他莞尔:“我就这幺讨人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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