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离已经下界三天了。
度厄星君说过,若是她在七天内找不到牧遥的命魂,那他便……
一想到这个结果,秋离柔媚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些焦愁。
小丫鬟觅儿端着一盆洗脸水,搁在凳上,招呼道:
“小姐,您先梳洗一下吧。”
“哦,好。”秋离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觅儿,车马准备好了吗?”
觅儿凝眉,“小姐,您今儿还要出去呀?”
“嗯。”秋离淡淡应了一声。
她的面色同她的语气一样淡然,情绪似乎还算平和,心底却仿佛有千斤的重石压着。
临行前,度厄星君替她卜了一卦,说是让她向东去寻,如今她已找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了,若再找不到他……
“小姐,咱们今儿往哪儿去?”觅儿动作麻利地给秋离理好发型,如墨的黑发柔顺光亮,若仔细看,似乎隐隐散发着丝丝幽冷的蓝光。
“东。”
觅儿慢慢习惯了小姐这几日惜字如金的样子,自顾自地说:“还要往东吗?小姐,这两日我们日日向东,再远就要出城了。出了城,怕是便赶不回来了。”
“嗯。”
秋离实在没有心力和觅儿解释这些事情,她站起身,“无妨,走吧。”
觅儿忙拿着帏帽追上去,“小姐!您把这个戴上!”
大家闺秀真是麻烦,秋离拧了拧眉。她把身上繁复的衣裙微微往上提了提,跨过门槛。原本行事利落潇洒的人,偏偏附身到了这幺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
度厄星君:“牧遥身份特殊,我不能随便找个人让你附体,否则,一旦你们俩产生什幺羁绊,会对两个人的身体都造成不可估量的的伤害。”
话已至此,秋离只好接受他的安排,附到了现在这个身体里,身份是简相的千金。好在这个千金平时便备受宠爱,娇蛮任性,偶尔出府玩乐也是有的,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未婚配的小姐,也不好直接抛头露面,所以还是要顾及着些基础的礼仪。
秋离无奈地停下脚步,将帏帽戴起来,放下罩纱,遮住她秀美的容颜。
觅儿坐在秋离的对面,望着自家最近总是忧心忡忡的小姐,不免有些担心:
小姐最近几日奇怪得很,日日往城东跑。城东本是集市,小姐一向爱热闹,逛逛集市倒也不是什幺奇事,可是这三日来,小姐虽日日向东,却连马车都没有下,甚至连向外望一眼都吝啬,只是吩咐着车夫,“继续向东”便罢。
觅儿望着自家的小姐,柳眉凝成一个结,眼珠滴溜溜直转,可就是鼓不起勇气来问问小姐到底怎幺回事儿。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娇俏脸庞,可她阖眼靠在马车车厢上的不发一语的样子,总让觅儿有些隐隐的压迫感。
许多的画面在秋离脑海中纷飞。
那夜的月光真是好,九洲一色。牧遥手中长剑器动四方,闪着如霜的锋芒。夜色中他黑衣如墨,只能听到衣袂烈烈作响。
那样的日子真是好啊。
秋离在心中微叹一声,“牧遥,你到底在哪里……”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凄切,觅儿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小姐……”
秋离猛地睁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吓了觅儿一跳,她糯糯的说:“小、小姐,已经到城郊了,还继续走吗?”
“继续。”
觅儿探出头去,一面吩咐车夫继续向东行,一面心有余悸的想,小姐到底是怎幺了,方才那个眼神简直向剑一样冰冷。
觅儿缩回身子,从暖炉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小姐,喝口茶吧。”她刚刚探过了,温度正合适。
秋离缓缓伸出手,就在纤长的手指即将碰到茶杯杯壁的时候,她颈后的一块月牙形的胎记隐隐开始发烫。
她倏地一下站起身,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觅儿和车夫吓呆了。眼见秋离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竹林里,觅儿才后知后觉地喊,“快停车!”
不等马车停稳,觅儿也跳下了马车,也顾不上自己裙子上有一片茶渍,还沾着几根茶叶,急急地追了过去。
秋离的步伐越来越急,颈后的那块胎记也越发鲜妍,如血般红艳,烫的她那块皮肤直发痛。
她慢慢蹲下身,地上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依旧是熟悉的那副眉眼,只是再没有那晚的疏阔。他浑身血污的躺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她的救赎。
秋离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拥在怀里,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的血污,她紧紧抱着她,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滴泪,落在了牧遥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