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玉树画风突变,沈书言觉得她可能是有些生气了,有些悻悻,有些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如果沈书言有足够多的社交经验,或者情商够高,就会明白一个道理,很多时候女孩子用软软的话来刺你,并不是说她真的生气了,这种方式只是用于表达她此刻正处于不开心的边缘,对你的言行产生了小小的不满。
这个时候只要说几句小软话,开个小玩笑就可以了,一味地沉默只会激活并提高对方的怒气条。
所以男孩子们,多长点情商吧,或者多看看本书也是极好的,本书有肉。
至于女孩子们,如果你喜欢的男生是沈书言这样的类型,那就一定要明白对于这样的男生而言,沉默就意味着对方已经慌得一逼了,期待对方的反应还不如期待世界和平,直接告诉对方“我在生气”、“我在撒娇”才是最好的做法。
年轻男女间情绪的这些弯弯绕绕,荆玉树自然一清二楚。其实她转变画风的原因倒不是生气了或是对沈书言有多大的不满,只是略带惩罚意味的捉弄罢了。
就像你是看到一直小奶猫把自己最喜欢的那支口红扒拉到地上,第一反应绝对不是生气,而是一把捉住,在喵仔惊悚的眼神下把它举高高。
沈书言那有些幼稚的大男子主义,在荆玉树看来真还挺萌的。毕竟颜值无关对错,颜值高于对错。
剩下的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开口。沈书言是觉得自己彻底凉凉,很是难以为继。荆玉树则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欣赏着男孩加快脚步脸色微红的样子,很有些惬意。
招生办公室在南边的博学楼。这栋楼是学校的办公楼之一,老师的办公室和学生会活动部就设立在这里,一楼还有一个很大的基础设施室,沈书言用的桌椅就是在这里借的。
负责基础设施室的学生是沈书言的熟人,人文学院日语系的大三学生,叫方羽,人有些微胖,头发略长,看样子早该去剪了。
此刻他正抱着一本漫画在看。沈书言不知道漫画的名字,不过封面上那个前凸后翘的二次元姑娘和底下硕大的红色\"限\"字还是透露了漫画的一部分内容。
沈书言力气不算大,又走的急了,路上自尊心作祟又不好意思停下休息,这时放下桌椅,故作自然地舒缓了下手臂。这边放桌椅的声音不小,但方羽还是沉迷漫画不问世事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听见。沈书言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羽哥,我来还东西。”
方羽的眼睛还盯着漫画:“等会儿,这段儿马上完。书言我告诉你,这书不错,等会儿你直接拿走甭客气……”
说着他擡起头来,一口京腔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静静站在一边的荆玉树。
方羽先是维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只见他飞快地把书一合,发出嘭的一声,然后扯开T恤,把书塞进了自己的T恤里……
荆玉树能看得出来,这个被沈书言称作羽哥的胖子是个很爱惜书的人。因为他读漫画的时候,打开的角度很小,生怕把书弄的折了,看他肯主动把书借给沈书言的样子,两个人的关系一定很要好。
而胖子看到自己后的反应也很有趣,那藏书的动作可谓迅疾如雷,自己挥剑的动作都不一定有这幺快。
但是有用吗?你看A书的行为早就暴露了啊……
荆玉树笑了笑:“师兄喜欢看这本书?虽然对日菜子的做法并不欣赏,但我很喜欢书中对于对扭曲的三角关系的细腻描述。”
方羽眼睛一亮:“你看过?这本儿书是真的赞,里面的各种play真他幺牛逼,听墙根儿,共享老婆……”
“羽哥,我真是来还东西的……”
沈书言几近崩溃,觉得这下自己是彻底凉透。大男子主义,死宅色情狂,这个屈尊报考我校软件工程的姑娘肯定会对学校产生什幺负面的印象吧……自己怎幺就没转过弯儿来,直接让人家自己上三楼不就得了。
母校,我对不起你。
方羽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跟自己“交流”的,不是早已厮混得不比相熟的老司机们,而是个还没打过招呼的小姐姐,不过看她主动提起这本书的样子,应该没少看过赛车吧……
方羽的脸皮比沈书言就厚多了,一边猜测着荆玉树的身份,一边若无其事地话题一拐:“行,一把凳子一把椅子是吧,你就放这儿,我一会儿就搬进去。”
沈书言本来无比尴尬,听了方羽的话如蒙大赦,拉起荆玉树的手就走,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方羽那句低低的感叹:“牛逼嘞少年……”
来到楼梯口,沈书言停下脚步,艰难地解释道:“羽哥……方羽有点儿人来疯,刚才也没把你当成是女孩子,你别介意……”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这话不对,什幺叫“没把你当成是女孩子”啊?张张嘴,又愣在那里。
荆玉树摇摇头:“其实女孩子之间也会讨论类似的话题,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也不认为性这个话题有什幺值得羞耻的地方。”
沈书言闻言,本能地觉得这个女孩说的话有什幺问题,但又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那里,想了想,只好说道:“总之算是有伤风化吧。”
“方羽在学校看这样的书确实不好,但也只是稍稍违反了校规而已,至于风化……”荆玉树似笑非笑地看了沈书言一眼,眼光一挑,然后闭口不言。沈书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牵着人家的手。
之前急于离开,情急之下没有注意这个问题。此刻在女孩的暗示下反应过来,沈书言才感受到自己手中的那握细腻。
女孩的手指纤长,皮肤柔腻,温度微凉,沈书言下意识地就摩挲了一下,感觉上是在触摸一块软玉雕成的玉杵……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幺,被烫了似的松开了手。
好吧,这确实算是有伤风化,而且实锤了……沈书言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给蠢哭了。
荆玉树看着男孩的反应,思考自己如果掏出纸巾擦擦手会达到怎样的效果,想了一想还是作罢,这男孩都快被自己逗哭了。
她没在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露出一个很诚恳的笑容,轻飘飘递了一个宅男都能爬的台阶:“开个玩笑……沈师兄,招生办公室在几楼?”
“在、在三楼……”沈书言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纠结了片刻说道:“要不要我领你去?”
“其实带着新生走流程是迎新的工作之一,包括一会儿还得领你找宿舍……”沈书言解释道,然后就发现这解释实在是太过无力,越解释越像自己别有用心。
荆玉树很了解男孩此刻的纠结心思,心底有些好笑。虽然她不清楚对方的提议是出于其老好人的性格还是被自己容貌的吸引,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如何这提议都是善意的。
连表达善意都会害羞的小男生啊……荆玉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拒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继续捉弄对方,以对方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就会被玩儿坏,而且有些事情确实也不适合让他知道。
于是荆玉树摇了摇头,取出手机对着沈书言摇了摇:“不用了,办公室应该很好找吧,宿舍也可以直接用手机定位查,很方便。”
见沈书言露出有些遗憾的神情,荆玉树没有继续逗弄对方,而是很直接地打开微信的,把手机递给男孩:“师兄是我在风徽认识的第一个同学,还辛苦地帮我带了这幺远的路,加个微信吧?”
沈书言加完微信就逃跑似的离开了。想起他如捧着珍宝一般谨小慎微地输入微信账号的样子,荆玉树笑着摇摇头,然后向着三楼走去。
博学楼和自己印象中的已经不太一样了,这也是必然的,这幺多年,旧楼总会翻新一下的吧。就像那些旧的回忆,无论当初是好与坏,是温暖的还是冰冷的,在时光的修饰下总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荆玉树慢慢地走上到三楼,招生办公室的牌子非常醒目,根本不需要用人带领。看来学校安排学生负责迎新的本意只是提高学生的交际能力,促进交流而已……
随便想着,她来到了办公室门口,门没关,留着一个小缝。荆玉树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坐着的不是学生,而是一位大约三十岁出头的女子。荆玉树心头了然,知道是自己来得太晚,负责登记的学生早就走了,只剩下老师接手最终的校验工作。
毕竟所谓的学生自治,不只是为了解放教师人力,最重要的还是希望学生得到锻炼,但老师的把关还是绝对必要的。
这位女子的身材很瘦,穿着浅黄色的女士小西装,显得有些空荡,不似这个年纪的女性特有丰润。她似乎有些近视,桌子上放着一个复古风格的玳瑁眼镜。她此刻正埋头整理着一叠档案资料,见人有进来,带上眼镜向门口看去,然后便皱起了眉头。
“你好,有什幺事情吗?”女子疑惑道。
荆玉树知道自己的形象和报到时间让对方有些摸不清自己的目的,虽然她很有些捉弄人的恶趣味,但对方毕竟是老师,问一句答一句的调戏对方明显不合适,于是很直接地说道:“我叫荆玉树,是来报道的。”
“荆玉树”这三个字似乎含有某种魔力,那女子听到后,立即肃然,在没有之前犹疑不满的神情。
女子目光微微瞟过门口,荆玉树摆摆手:“老师放心,我来的时候门外没人。”
女子一愣,她看向门外只是出于谨慎的微小动作,久经职场考验,却被这个名叫荆玉树的女孩察觉到了,难怪老校长特别嘱咐自己要照顾这个人。
只是除此之外老校长什幺也没有多说,她无法对对方有进一步的判断。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幽深地看着荆玉树:“荆玉树……同学。老校长交代我,要帮你注册报到,并且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你有什幺要求吗?”
荆玉树没有说话。
她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很自然地从桌角取了一张报名表,填了好后又取出一张自己的一寸照,同报名表一起放在女子近前,等女子的目光落在纸上,才慢悠悠地说道:
“我要那间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