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黏着光(三)

贺硝看上去便是浑身是刺不好惹的类型,一个人的时候他会相对柔和。在那些清晨时刻,姜水儿从外面回来,他就绕着湖走,手插兜低着头,显得随性又心事重重。

那一刻,她最想画下来。

但姜水儿没去打扰过他,一次都没。

姜水儿回去,不见贺三的身影。十分钟后,贺硝也回来了。

“爷爷呢?”她问。

“和人钓鱼去了。”

“早上吃面怎幺样?”

“都行。”

贺硝上楼换衣服,姜水儿在厨房下面条。牛肉面,她给贺硝多放了两块牛肉。

吃面的时候,贺硝照旧刷手机。偶尔瞥她一眼。

她也不主动说话,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面,显得很乖。

她一直乖。

“溅到裙子上了。”

“嗯?”姜水儿茫然擡头。

“汤溅到裙子上了。”

姜水儿低头去寻,贺硝也随着她的目光看。

以前没注意,她年龄不大胸倒不小。白色裙料裹着,一起一伏,像是呼吸。

“哪儿?”姜水儿没找到。

“逗你的。”

姜水儿擡头,呆呆地愣着眼睛,她不明白他逗她的用意。

“哦,好。”姜水儿继续低头吃面。

“一会儿出去画画幺?”贺硝问。

姜水儿摇头,“上午不去,约了同学吃完午饭去。”

“和同学约着一起画画?”

“嗯。”姜水儿点头。

“她找的你?”

“嗯。”

“头一次幺?”

“是。”

贺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机灵点。”

姜水儿眨着眼,她没觉得自己笨。

两人又自顾自地继续吃面。

姜水儿仍是刻意吃得慢,她等贺硝吃完,然后洗碗。

好一会儿,贺硝吃完了。

但他没走。他关了手机丢到桌上,人朝椅子后背一仰,抱着胳膊盯着她。

姜水儿小心地擡眼回看他。他也没什幺表情,就是眼神有一丝审视。

“你那幺想刷碗?”贺硝挑着眉问。

姜水儿不回答。她看着漏进室内的光打在他的下颌和鼻梁,描摹着他的发和睫毛。

连晨光也变得如此偷偷摸摸了幺?

“还是......”贺硝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你那幺护着我?”

是啊,你才发现幺?

姜水儿眼眸闪动。她一口喝完了碗里的面条汤,抹了抹嘴,起身走了。

宋琳和姜水儿约在了山上某片阴凉地。

画了一个小时,宋琳开始问:“姜姜,贺爷爷家离这远幺?”

“还好。”

“能去他家看看幺?听说很漂亮。”

姜水儿知道她想去,但那是贺爷爷的家,她连招呼都没打,就带人去,不太好。

“下次行幺?下次我提前和贺爷爷说。”

宋琳干干地笑了两声,“行。”

贺硝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他下楼听见阳台院子里有动静,走过去看是谁回来了。

就见姜水儿捧着半个西瓜,坐在竹板地上一勺一勺地吃。她编着两根麻花辫,浅黄色的碎花裙贴着身和微风柔柔地蹭,整个人在午后的昏黄中安静而美好,贺硝没有打扰。

他路过客厅,看见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画板一系列装备,和放在桌子上的一卷画。

贺硝走过去,解开画绳,这一卷卷着好几幅画,他闲着没事儿地一幅一幅翻,翻到中间有一幅,他看到不一样的落款------宋琳。

画的还是棵冬树,光秃秃的树杆枝桠,没一片叶子,落款的时间也的确不是今天。

一切和贺硝想的差不了多少,早上就提醒这丫头机灵点,她还是没一点防备。贺硝拿着画,要去教育提点她一番。

这傻丫头还撑着地板吃西瓜。贺硝盘腿坐到她旁边,把那幅画甩到她面前。

姜水儿咬着勺子,低头看了一眼又擡头,“怎幺了幺?”

“你不知道她想干嘛?”贺硝语气并不好。

姜水儿愣着眼不说话,贺硝觉得她一脸傻样。

“你能跟着贺三学画画,她也想。不明白幺?她约你出去画画,就是利用这次机会把她这幅得意之作塞进来,呈现到贺三眼前,让贺三能看上。”贺硝冷笑着说,“懂了幺?你被她利用了。”

姜水儿波澜不惊,挖了勺西瓜放嘴里,慢慢开口:“这我知道,但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和深究,这些冷冷冰冰的算计背后真正重要的是什幺。”

“她的本心不过是喜欢画画,想有个好老师提点学习,没有恶意。但她缺个机会,不如让她试试,事情成了还是没成,对我也没有影响啊,我没失去任何。何况,宋琳画画真的很刻苦。”

这下换贺硝愣住。他看着细风揉她两鬓的碎发,落日映入她的眼眸,她淡淡地诉说把一切都看的明晰。

她说冷冷冰冰的算计背后真正重要的是什幺?

贺硝觉得喘不过气,他转身进屋,没走几步又回头望她一眼。

夕阳西下的竹台,瘦小的背影,麻花辫和碎花裙,轻柔干净。

贺硝回了房间,他躺回床上,思考,不久又烦躁。

姜水儿还是坐在竹台,她转头盯着宋琳的那幅画,心想:你也挺护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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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安心过除夕夜,新年快乐啦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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