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铎站在朱砂身侧,手臂虚掩在她腰间,用了个巧劲让她无法挣脱。可朱砂的身体只僵硬了一秒钟,便放松下来,反客为主,抓住了尹铎的肩膀。从远处看来,他们就像一对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恋人。
“听说你是‘邪财神’最好用的一条狗,所以第一枪才对准你,”他的声音温柔敦厚,还带着故作出深情的惋惜语气说道,“这不过是个练习赛而已,趁我还没全力开火,你及早上岸吧,我可真不想看见你这种美人坐牢。”
兰荔区高级法院地处繁华闹市,街上人流如织,车马不绝,没有人注意到马路边的一颗榕树后,“咔嚓”,亮过一道闪光。
尹铎松开朱砂,向后退开两步。
“随你们说我是什幺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还是幼稚的愣头青。”
他从建筑物阴影中走出,这时恰好乌云消散,阳光在他灰色西装上洒下一片碎金色,带着在法庭上颠倒众生的气势,指朱砂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会盯着你们每一笔交易,只有你们有一丁点的违规操作,我就会带手下闯进‘深蓝’,拿走你们的文件,封锁交易账户,然后亲手给你的邪财神戴上手铐,让他下半生只能睡在两平米的囚室里,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室友扑到他床上。”
几米远之外,记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周遭空气似乎凝固了。
“但在此之前,我每晚都会喝着价值不菲的威士忌,睡在昂贵的丝绸床单上,身边还躺着一小时五万块的漂亮情人。”
朱砂笑了笑,平静地回望尹铎,转身走下水泥台阶。早春暖风扬起驼色风衣的下摆,她的背影挺拔,潇洒又利落。
“朱小姐——”
这时,朱砂正走到最后一格台阶,闻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尹铎站在几级台阶上,居高临下:
“有一天,你走在街头,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是你的敌人,你突然一回头,发现整条街的人都在拿枪指着你。如果你能醒来,还可以庆幸这不过是个噩梦,但你清楚,有一天,它不会只是个噩梦而已。”
朱砂背对着尹铎,冷笑道:“或许有一天我会遭到报应的,但绝不是现在。”
·
黑色宾利飞速驶过高速公路,前方上空高悬着的“金融街1KM”绿牌一闪而过,道路两边树木和建筑快速向后掠去。
朱砂靠着车后座上,望着窗外出神。
这件糟心的官司打了十几个月,哪怕她相信顾偕会竭尽所能地保她不进监狱,也无法抵消心理上的凌迟。上个月开庭后,陪审员一股脑站在尹铎那边,要不是她的律师团用了阴招儿,强行解散陪审团,这场官司不说败诉,至少还得再抻个几年。
现在头顶的刀终于消失了,她整个人如沐春风,恨不得长了对翅膀,立刻飞到顾偕身边,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深蓝资本管理大楼前,宾利刚一停稳,朱砂等不及司机为她拉开车门,自己就钻了出去。
金融街上人群来来往往,她走到自动玻璃门前,强行压下心口处一波一波上涌的雀跃,深呼一口气,换回了素日从容淡定的扑克脸,这才举步走进大厅。
砰!
一声闷响。一股冰凉的液体勾划着抛物线猛然喷来,朱砂一激灵,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身,白色泡沫顺着发丝往下淌,与此同时大厅爆发出冲破天际的尖叫与喝彩。
“女王!!”
“女王!!”
“女王!!”
几个同事手里举着香槟,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站成一圈把她围在中间。喧闹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着,很快传到到大楼其他层。
“谢谢!谢谢!”
朱砂笑着甩了甩满脸的香槟,擡头冲头顶围观的人群扬声说道:
“全体——今晚去吃人体寿司,然后在横丁喝个通宵,我来买单!”
金钱和性欲是金融街永不褪色的铜像招牌,此言一出,这群“性致勃勃”的金钱暴徒一瞬间将气氛推到最搞定,口哨和掌声震耳欲聋。
“干活了!干活了!还有两分钟就收盘了!”
朱砂从人群里挤出去,两三步走上旋转楼梯。
实习生慌慌忙忙地夹着文件夹下楼,与她擦肩而过,朱砂转头笑道:“新裙子很漂亮啊!”
工作三个月没能和朱砂说上一句话的小透明实习生顿时目瞪口呆,脚下一滑,差点滚下楼去。
任谁都看得出她现在很高兴。
“朱小姐!等等——”
朱砂贴心的男秘书白清明拿着浴巾追上来,披到她头顶。
“谢谢……你刚才听见了吧,帮我安排今晚……”
“放心!偕神前天就已经叫我包下‘横渡’给您庆祝了,人体寿司的事情他也交代了,”白清明快步跟在朱砂身后,抱着平板电脑,手指唰唰划过备忘录,“另外他还备了私人游艇,周末请大家出海给你洗尘,受邀人员也已经收到邮件了。”
如此贴心。
朱砂微微勾起唇角:“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没有,他正在见棘鱼画廊的老板。”
午后阳光穿过明亮的落地窗,在朱砂脸上洒下一片侧影。她脚步一顿,抓住浴巾擦头发的手指极轻微地一抖,转头问道:“他太太也在?”
忙于安排时间表的白清明没有注意到朱砂脸上一闪而逝的异样,回答道:“对,顾太太早年的几幅作品在国外拍卖行炒到了六百万,有几个艺术品基金想要和她合作。”
空气微微僵硬,方才的喧嚣吵闹全被办公区的玻璃门隔绝在外,几个基金经理站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隔着玻璃向朱砂挥手,恭喜她躲过一劫。
“哦对了,朱小姐?”白清明从平板电脑上擡起头,“您的生理期已经推迟了十二天,您去意大利之前必须一次妇科检……”
“小白,”朱砂莞尔一笑。
“怎幺了?”
“寻欢作乐还等什幺下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