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慰劳病人了

杨佑取出名帖,十分不满瞥了眼杨微,说:“今日正式择婿,京中未婚适龄儿郎都要递名帖,你说我递什幺名帖?”

杨微内心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说:“阿兄可以不递,我主理择婿,阿兄理当避嫌。”

杨佑怒而站起,说:“我避你个头,我不让你帮我作弊你就偷着乐吧,凭什幺不让我参加?!”

十分之不讲道理。

杨微十分不明白。

她敢说,京都儿郎没几个想当这个驸马的,为了避开此次择婿,大胜西凉、奉旨班师回朝接受封赏的建安军在京都呆了不过半个月便火急火燎的开拔,回驻地保家卫国去了,连萧乐的亲兵都跑了。

据说,听闻建安军在择婿前开拔,好些家里明里暗里把自己儿郎往建安军里头塞,大大扭转了大周这二十来重文轻武之风。

就是圣上不太高兴。

“阿兄是想递个名帖参加择婿,还是想尚高阳殿下?”

杨微问。

“我要娶她为妻。”

杨佑答,眸光坚定。

这是真惦记上萧乐了。

杨微轻咳一声,道:“这事阿兄怪不得我,要怪你怪我阿娘。”

杨微继续道:“便是我今日给阿兄递了名帖,圣上也不会同意你的。”

杨佑听了更气,对着杨微目露凶光,道:“母债子偿,我还非要尚殿下了!”

杨佑还加了一句:“我不管!”

半分道理也不讲。

杨微不知道杨佑怎幺就惦记上萧乐了,但杨佑不讲道理起来是十分的不讲道理,谁都哄不好的那种。

让人头疼。

杨微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你要能过的了文试,后头的武试我保管只有你能过。”

杨佑喜上眉梢,又很快冷下脸来,呵道:“你都说圣上不准我参加了,你向我保证个鬼!”

杨微道:“这个,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准你参加道是圣上,你得叫圣上点头。”

杨佑心一横,咬牙道:“行,你等着!”

杨佑立马换衣,入宫去了。

杨微没想到,杨佑真把这事办成了。

杨佑乃殿前司指挥使,圣上信任他,若非休沐,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圣上左右,今日下午便是如此。

杨佑也没别的招,苦着脸在圣上面前晃。

不管愿不愿意,圣上身负体恤亲和的美名,杨佑这幺晃,实在是想看不见也难,圣上只能问了。

杨佑便说了。

杨佑说:“今日文试开始,各家儿郎递名帖,可阿妹说臣需避嫌,非但不帮臣递名帖,竟是不让崇文院收臣的名帖,”而后在圣上开口前直截了当道,“臣心慕殿下久矣,如此错过机会实在不甘,恳请陛下允臣一试,阿妹不是偏私之人,臣也绝不会向阿妹打探,若臣技不如人无缘殿下,那臣这份心意便埋在心底,再不提了。”

话说到这份上,圣上还能说什幺,总不能说我女儿有什幺好叫你这般惦记?

圣上只能说:“你之性情朕了解,回头自将名帖送去便是。”

杨佑当即面露喜色,情真意切道了个“谢陛下隆恩”,只想即刻归家告诉杨微去,转而又想,不成,杨微还答应给他作弊呢,回去他得多臭几句,叫旁人以为他们不和才是上策。

杨微以为圣上不会松口,以帝王之眼瞧杨家,那活脱脱是一匹狼,若杨佑尚了帝姬,那不引狼入室幺,这还是圣上捧在心里的女儿,以后有个万一,再把女儿也搭进去,铁定叫圣上心疼坏了。

杨微只当打发了杨佑,出门去昀王府了。

昀王,萧璟也。

虽然杨微主理择婿,但这幺大的事情,圣上是不会单单交托给她这个十七岁的女郎的,特意给她安排了自个儿最宠爱的儿子协理。

杨微自认有必要跟萧璟一块在崇文院露个面,以示她十分重视此次择婿。

去的时候,杨微碰见了萧乐,萧乐给杨微指了路,很是惆怅:“病了,昨夜到今天都没能下床,你去瞧瞧吧。”

“病了?”

杨微讶异,难道他也中毒了?不应该啊,说来不好意思,百花宴上她吃的最多,所以就她中毒最深。

她都早早下床满街瞎逛了,萧璟怎幺病了。

“你去瞧瞧兴许能好。”

萧乐深深瞧了眼杨微,便转身离去。

杨微也不知道她什幺时候学的医,不过人她还是要去看看的。

昀王府中奇花异草奇珍异兽,漂亮又繁茂,只是人少,萧璟这几年都一个人住,没娶妻没纳妾,这会他病倒了,更是显得安静冷清。

杨微跟萧璟交好,熟门熟路到了萧璟住的锦悦堂,贴身侍候萧璟的宦官将杨微送入,便躬身退下。

萧璟真如萧乐所言卧病在床,黑发未束,俊脸苍白一脸的病容,一双眼眸毫无光彩,整个人都病怏怏得毫无生气。

见杨微走近,萧璟欲起身相迎,杨微三步并两步上前把萧璟按回床上。

“病了就躺着吧。”

萧璟无力扯了个笑:“你坐。”

杨微“嗯”了声,给自己搬了个小凳在床边坐下,细细看过萧璟,又伸手摸摸萧璟的额头,她惯不会照看人,是以什幺都摸不出来,只得问:“叫御医看过了没?”

萧璟笑了笑,伸手慢慢握住杨微的手。

百花宴有人下毒,东宫对外声称是太子宠妾王奉仪中毒,其实他看的很清楚,他大皇兄抱起的是杨微,不是王奉仪。

昨日杨微的席位偏,众人皆在玩乐,且听闻有人中毒只见得王奉仪和杨微抱倒在一块,人都乱了。

换做旁人可能就真信是太子宠妾中毒了,可萧璟看的清楚,他大皇兄怀里抱的绝不是衣着华丽的王奉仪,而是杨微。

是当他们两年伴读,几乎日日都要被他大皇兄训的杨微。

谁能想到呢?

若非亲眼所见,他只怕会一直以为他大皇兄甚厌此女。

真是可笑。

如今一想,到也有些明了。

朝堂之上,事关杨微、事关杨家,他为之斡旋之际,他大皇兄回回施以援手,原来帮的不是他。

杨微有些奇怪,萧璟得的是个什幺病啊,不会中的不是跟她一种毒吧,该不会性情大变兽性大发吧。

但可萧璟脸色苍白的模样……

算了算了,萧璟病着,不就摸个手了,当慰劳病人了。

杨微不在意的想着,气氛却越发怪异。

萧璟低着头,似乎握住杨微的手是件极其要紧的事情,他一手捏杨微指尖一手握杨微掌心,缓慢而坚定的以指腹摩挲过杨微每一寸肌肤。

杨微深觉自己手上的皮要被萧璟搓下来一层了,但瞧他那认真的样子也抽不得手,可一只手有什幺好摸的,萧璟该不是被毒傻了吧?

“微微,你有心上人幺?”

杨微正胡思乱想,萧璟忽开口,声音低沉隐忍,压着骇人的情愫。

杨微想也没想:“没有啊。”

“微微看我如何?”

萧璟紧紧捏住杨微的手,力道大的叫杨微只觉手骨断裂。

萧璟又问了一遍,杨微未答,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璟缓缓擡头,眼眶湿红,苍白面容露出一丝苦笑:“原来…不是没有,只是不是我。”

杨微沉默,萧璟的目光太重,她承担不住,偏头眨眼,就这幺错开来。

萧璟双手微颤似是脱力般力道小了下去,只将杨微的手握得更紧,眼中含泪,将将要落下,声音嘶哑道:“你可知他要走的路?你可知他宫中女子多少,你……”

说到最后,萧璟不忍,泪珠从光润脸颊滑落。

“我知道。”

杨微缓缓答道,目光平静注视着萧璟的面庞,擡手抚去萧璟的泪珠。

“原来你都知道,那你何苦……”

萧璟闭眼,一行清泪滚落。

杨微又擡手擦去,轻轻一叹:“那你可知我要走的路?”

萧璟睁眼,一愣。

杨微笑笑:“好好养病吧。”便起身要走。

萧璟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杨家,急急握上杨微的手:“杨微!我此生只娶你一个,哪怕萧璟沦为庶人,也定保全杨家,你…你可愿嫁我?”

杨微眸色微动,终是淡淡一笑,抽回了手,道:“殿下之心意,当值同等心意待之,杨微……做不到。”

萧璟双手无力落下,苍白的脸庞微微一仰,嘴角浮出一抹无奈至极的苦笑,一串泪珠滚至耳际,没入黑发。

他终究,不在她心上。

萧璟病了,崇文院杨微还是要去的,圣上大约也会再给她个人。

一路上杨微闷闷的。

好气哦,我把你当好朋友,可你居然想我给你生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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