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婉凝生辰,天刚亮,侯府下人们便川流不息,有条不紊的忙开了。
婉凝也一早起来就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细心装扮,如云的秀发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挽双髻,而是高高的梳了一个飞星逐月髻,髻上颤微微两支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两边鬓角各簪了一溜玉梅花璎珞,耳边坠着金镶玉紫英坠子,腕上叠着戴了两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上身穿了桃红色百蝶穿花褙子,底下一条月白底洒淡蓝色点点梅花百幅裙,裙边系着翡翠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
一眼望去,肌骨莹润,眉蹙春山,眼含秋水,身姿袅娜,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那永安伯府上人早到了,温提骁相熟的朝臣也随后而来,温提骁一一见礼完毕,才在堂中分主次坐下,下人们上了茶,众人便寒暄了起来。后边女眷中也正热闹着,婉凝进来了。
众人擡眼望去,只觉堂上一亮。
因婉凝在孝中,以往打扮偏素淡,从不着艳色,今日为了生辰的缘故,头一次于平时如此盛装打扮,众人一见之下,只觉婉凝面容身姿,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动人,皆赞叹不已。又暗想这样的美人亏得养在深闺中,否则还不知怎样的颠倒众生。
婉凝朝诸位长辈行完礼,敬完茶,堂内又热闹起来,尤其是那慧明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宋姨妈嗔道:“从未见过这幺爱说话的孩子,每天自醒来就说个不停,以前吃饭的时候好歹还能安静一阵子,现如今连吃饭都堵不住她的嘴了。”
众人哄堂大笑,慧明也笑着滚到永安伯夫人怀里只不依。
之后便是移步至听雨轩用午膳。听雨轩靠水,池子里满塘荷花结叶,风清气明,正适合赏景。轩内将将摆满了十数桌,宴上山珍海味,自是不必多说。
众人下午又于轩内听了一会儿温提骁请来的京中唱曲名班,待到天黑,一并用了晚宴,到快二更的时候,府中才将将席散。
温提骁同婉凝一一亲送走众人,一日下来只觉得热闹过多,婉凝身子疲乏,便跟哥哥道了别,回房去到榻上睡了。
第二日,温提骁便过来说:“从明儿个起我就得去护军营上任了,估计日后都会很忙,你若觉得闷,便邀几个姐妹上咱们家来玩,或者去宋姨妈处走动,但记得仍需多多保重身体。”
婉凝点头应了,一边吩咐丫鬟们准备哥哥明日当值所需的物品。
次日清晓鸡鸣,温提骁果早早地便去护军营了。婉凝在家也不得清闲,命人将前日各府送的生辰贺礼拿出来清点入册。
忠毅勇侯府虽说是京中一流的侯爵世家,开朝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但因温世昭常年在外征战,甚少待在京中,如今又人丁稀薄,故而交好的京中勋贵世家并不太多,大部分都是面上人情。倒是温提骁即将走马上任的护军营同僚纷纷示好,借夫人名义送来了不少贺礼。
正清点着,忽听一个小丫鬟说道:“咦,这不是那日我们在萃玉楼看到的那个紫檀木云水纹盒子吗?”
婉凝擡眼望去,果不其然,忙令小丫鬟伸手将盒子打开,婉凝一看,正是那枚自己前先日子看中却没舍得买的牡丹花玉佩。
她心内暗暗惊讶,想难不成是哥哥送的?一转念又觉得不会,若是哥哥买了,定会直接交予自己手里,岂会跟这堆外府送的贺礼混在一起?
婉凝便让丫鬟们查查宾客来礼清单。小丫鬟们翻着礼册,奇道:“小姐,礼册上面没有写这枚玉佩是谁送的。”
婉凝也怔住,思索片刻,说道:“去叫温大管事的过来。”
待大管家满头大汗的赶过来,婉凝便指着盒子询问道:“这份礼物是哪个府里送来的?怎幺没有记录在册?”
那大管事拿过礼册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果然找不到这个紫檀盒子的记录,又唤了门房的一众下人过来细细盘问,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盒子。
他奇道:“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婉凝听了心中一动。
这份礼物这般贵重,送礼之人绝非平常之人,若是冲着哥哥来的,那他所图之事必定非比寻常。若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也万万没有送了礼却不让对方知晓的规矩......
婉凝终是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便命丫鬟们好生收着,待哥哥回来再做计较。
谁知接下来几日温提骁皆早出晚归,婉凝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后又适逢陈御医来府里诊平安脉,道她近日劳神了一些,又开了补气益血的方子,也是忙乱中派人抓药煎药,不得空。
过得几日好容易等到哥哥休沐在家,婉凝到前厅去找他,并将那日在萃玉楼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才将玉佩拿给他看。
温提骁越听面色越沉,听到最后眉间竟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接过婉凝手里的玉佩沉吟半晌,才对婉凝说道:
“如要查清此事,还需从萃玉楼入手,只是这送礼之人既然不想让咱们知道他是谁,必不会留下线索让我们有迹可循,如今想必那萃玉楼中的人,十有八九都处理干净了。”
婉凝也是一怔,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联所在。
温提骁垂眸看着玉佩,思量一番,叫了管家的进来,命他去萃玉楼一趟,管家领命去了。过了半日才折返回来,果如温提骁所料,那萃玉楼前几日刚换了掌柜,新来的掌柜一问三不知,既不知这玉佩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那原来的掌柜一家人去了哪里。
线索断了。
婉凝听至此,不由愁眉深锁,温提骁见了,失笑道:
“怎的就叫你愁成这样,天还没塌下来呢,放心吧,此事哥哥自有计较,你先把这东西收起来,莫弄丢了。”
婉凝也知自己插不上手,只希望哥哥小心为上,便派丫鬟将把玉佩同檀木盒子一并收好了。
温提骁似是想起了什幺,问她:“你那日见到东府的人了?”
婉凝点了点头。
温提骁冷哼一声:“好歹说出来也是我忠毅勇侯府的人,怎的把女儿教的恁般泼辣娇纵?”
婉凝也心存此疑问已久,忙问哥哥为何如此这般。
温提骁面露不屑之色,说道:“那东府韩氏母子虽然未能袭爵,但近年来也颇为了得,将当年分家产时得的那几十个铺子田庄打理得风生水起,据说如今东府吃穿用度也是不缺的。只可惜咱们的好二叔这幺多年都没生出个儿子来,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小的那个也就罢了,大的那个便是你先前碰上的温云娇。因韩氏自小极为溺爱她,性子养得跋扈嚣张,年已十六了尚无人问津,如今那韩氏正四处张罗要替她招婿呢。”
婉凝想到当日那温云娇野蛮撒泼的样子,就不由失笑,只跟哥哥叹道,儿女果真不应溺养的,不然为人傲慢、刁蛮任性是小事,若是胡作非为、干出有辱门楣的事情来,将来才会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