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融

泡了两晚药浴才将那些可怖的痕迹尽数消除,好巧不巧又赶上月事造访,一连五天冯献灵都不曾踏足承恩殿。

时人认为天葵污秽,但自从十三岁来了初潮殿下就没有刻意避忌过(毕竟是太女,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嫌她污秽?),大婚之初夫妻不常同寝,她觉得姚琚可能压根儿没注意过自己是否来了月事。按说承恩殿东西十二间屋宇,婚前她的卧室也还设有床铺卧榻,没什幺必要特意回避(卑不抑尊,要避也是姚琚避她),但她就是心虚。

这种心虚不同于‘明早老师要考校功课,但我今天一天都没有温习书本’,更像是‘伴读们早早看出我没有准备万全,故意装病装痴、齐交白卷,惹得老师怒极,当场宣布考试延期’。人人都说这是对的,连她自己也不觉得有错,可不知怎幺,内心深处始终盘桓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以致于堂堂皇太女有家不敢回,来着月事还可怜兮兮的独宿丽正殿——东宫共有三座正殿,明德殿理朝议政、召见臣属;承恩殿并庭带园、是为寝居;丽正殿位于二者之间,勉强算是个独立书房。

拖拖拉拉磨了五天,再磨下去就该有人猜他失宠了,第六日傍晚冯献灵终于下定决心,赶在天黑之前乘舆而归。短短几天功夫,姚琚似乎清减了些,殿前通报的小太监喜不自胜,跟前忙后的殷勤不已,正主太女妃反倒不卑不亢,非得等她走近了才肯开口询问要不要更衣。

屏风还是那架十二扇紫檀框的狂士夜宴图,两个人一高一低,相对而立。

“之前是月事来了,”她怕热,入夏以后就不肯再穿贴身肚兜,外衫下面只得一层薄薄的中衣,“并不是有意不见你。”

殿下第一次说这样的肉麻话,羞耻的完全不敢看他,睫毛翕动,很快鼻尖渗出了一层绒汗。

“嗯。”他也一样僵硬的可笑,如鲠在喉的那点‘不快’和‘介意’在听到她解释的瞬间冰雪消融,喉结微微上下,还是忍不住放缓了声调问她:“已经好了?”

不是没见过阿娘月信将至的样子,每个月一到那几天就面无血色,脚步虚浮,有时甚至一天都用不了几粒米。听说女子的这个月事十分痛苦,常有如锥刺腹,疼的不能下床的。

“嗯……”见他态度松动,冯献灵悄悄松了口气,敢擡眸看他了,还敢面不改色的说谎撒娇:“昨天就好了,只是今早还有点坠坠的疼。”

这不全是谎话。她非足月而生,小的时候就体质单弱,每逢月事免不了腰腹酸胀,药膳局里各色补气补血的食材总是常年齐备的。惯例诊脉时直长、主药总是老生常谈,要她“静养”、“切勿过度操劳”,也不想想一国储君,怎幺可能每个月都抽出几天万事不管?

堂而皇之的讨论这个郎君不免尴尬,他羞的耳尖都红了,半垂着眼睫替她系衣带:“晚上多用些汤羹吧,瓜果冰酪之类的寒凉之物也不能多吃了。”

四下无人,冯献灵靠在他胸口笑了一声:“好,都听妃君安排。”

“先用膳,”一边把人抱紧一边口是心非,“一会儿叫人来开副方子,虽说是女子阴私,讳疾忌医总是不好。”

这顿晚膳吃的顺心称意,饭后姚琚非请人来把脉她都点头应允了,药膳局张直长自她晋位以来就一直侍奉在侧,见状也不妄度情由,捻着胡须开了两张温补药方就躬身退下。

帘幕后的冯献灵舒舒服服窝在他膝上:“不是什幺大毛病,平时多注意一些就行了。”

“自然,”他伸手替她一件件取下那些簪花钗环,努力按捺住在她光滑细嫩的腮上拧一把的冲动:“如今这样都怪殿下平时不仔细。”

她擡头挑眉,他轻咳一声:“天气再热,有些衣物也不能……减的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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