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阴天,楼宇间灰暗暗一片。
这地方没太阳时就格外冷,出门前,慕云澍把衣服套多了些,现在在室内又有些闷热。
早餐铺里,楚安在前面取餐。
端盘上放了两碗饵丝,喷香诱人。老板要给他再盛一碗糖水煮蛋,楚安想起什幺,连忙“哎”的一声阻止,指指茶叶蛋冲大爷一笑,“德叔,今天要这个。”
慕云澍坐在狭小的店铺里,过于简陋的装潢和拥挤的人群明显和她格格不入,女人脸上却没什幺不愉悦。看着走来的楚安,她接过碗筷,轻声说了句谢谢。
楚安扬眉,看着女人云淡风轻的一张脸,“你太客气。”
今天去一处旧教堂。慕云澍觉察到楚安带她走的路越来越拐,转了好几个巷口,不禁开始狐疑,“需要这幺绕吗?我看导航有近路。”
楚安还是径直往前走,他面上很淡定:“有人在跟踪我们,别回头。”
慕云澍觉得诧异,但还是照做。
“暮老板,你有什幺仇家吗?”楚安问她。
慕云澍开始回想,这几年得罪人的事干过,但不至于要她命的地步。
“并没……”她顿了顿,“确定不是冲你来的?”
这人看起来路子很野。
他笑出两个酒窝,“一会儿就知道了。”
到了狭窄的巷尾,他让她躲进角落,自己则攀到墙头。
疏影横斜,遮住他的身形,慕云澍却分明看见,他从靴间掏出一把小刀,锋利雪亮,触目惊心。
这时的楚安,没有最初看起来那幺和善可亲。
片刻后,果然有人跟上来,带着黑色鸭舌帽,那高挑的身形让慕云澍心跳停了一拍。
“别——”
话音刚落,楚安已从墙头跳下,从后袭击,小刀的边缘精准地贴近那人的颈间动脉,有血珠顺着刀口滚落。
“……动他。”慕云澍旁观一切,无力地吐出后两个字。
帽檐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阴天没有太阳,那双眼也映不到光,只黑黝黝地看向她,如无底之渊。
“认识?”楚安把刀放下,看见两人神情,他知道自己问的毫无意义。
是叶椿。
要说她有什幺仇家,倒是真有。
欠的不是血债,而是情债。
客栈是四合院设计,中间有宽敞空地,摆放花草假山。
坐在石椅上,给叶椿斟了杯毛尖,慕云澍自认心平气和。
老板娘若无其事地来回走了好几趟,拿眼瞟这个黑衣少年。他长相俊美年轻,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缄默。
她开始揣测少年和这位女客人是什幺关系,幻想里不由得带了些桃色。
“怎幺回事?”慕云澍拿茶盖拂拂水面茶叶,垂眸问他。
“自从上次以后,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她问,他就答,坦白没有犹豫。
上次。
她赶走叶椿,算到今天,也将近一个月。
“定位我,你有什幺资格吗?”颇有压迫性的问话,却被慕云澍说得清清淡淡,不辨喜怒。
我担心你,怕你出事,我想保证你的安全。
叶椿可以这样辩解。
但他不肯,嘴唇嗡合,喉头作涩,一开口,墨黑的眼珠里水雾被扯动,突然掉了好大一颗泪,面上却还是平静。
“没有资格。是我贼心不死,私心太重。”
她把他惹哭了?
看着石桌上洇湿的一个圆点,慕云澍一时间怔住,端起杯子又放下,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她回想今天重见少年的第一眼,像是身体的奖励机制,引起不可控制的欢喜。之后,这点喜悦再被理智一点一点压回去,折叠起来,收进箱子里。
劝退叶椿,慕云澍以为自己是在止损。如今看着少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在重蹈覆辙。
像当年霍逸寒对待她一样。伤害不可避免。
曾经的她以为,少年求名求利,这些都是自己能应付的。
此刻的慕云澍却不敢如此笃定。
“嗨。”楚安从院门走进,笑嘻嘻地跟他们打招呼。客栈里的几只猫,见到他便四处跳过来,长尾缠在他小腿上,拿头去蹭。
楚安小心翼翼地拖着腿上的挂坠,“暮老板,要不要去吃午饭?古城东的烤鱼很不错。”
“对了。”男人视线移动,对叶椿拱拱手,语气轻松,“小兄弟,今天的事不好意思。”
叶椿擡眼与他对视,少年的目光不算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