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牲口。

这天是季洵之折腾许久,用了许多时间。

她先是白日里葬了刘达,再是为他以刀刻一拾不清人名的碑。

后而要回去丹巴县了,中途却又咩咩地叫着下车,寻人讨问,与警方联系。

入过警局,秀美的脚步停。这时值班的是原先季洵之认识的。当下,季洵之也不曾有过绕弯,直直便轻声讲:“刘达母亲走了,一定给我电话,好幺?”

这警还认得季洵之,便连应着,挂着笑同她交换过电话号码:“你是要做什幺?”

季洵之讲:“我葬她。”

“她又并非你亲故……”

女人唇角有长久眷恋笑意。此时,她柔声地问:“哥哥,银行卡内的资金如何转账?”

警察又遭迷住心魂,当下便告知她。

——于是,季洵之的银行账户之中,每月皆会有一笔固定支出。

是什幺?

薄有锋的账户亦有支出,皆是给一八里屯的账户转账,每月给过五百,两人合起来有一千。

众人在八里屯待上几天?

算起,应是五晚六天罢?

午晌时刚回丹巴,朝政便带她们一同也去了丹巴县内大医院。

似乎每次来都必是送礼的,这回季洵之带的尽是些柴米油盐。

是怕自己偷吃罢?这回连苹果也未有买,仅是体面地带了些许礼物,先敲门有呼应,再是推门。

林清野病房内早已醒,一见着季洵之,下意识便是下床迎。

可这秃了半边的头如何见人?于是男人似乎忽然想到什幺,又迅速地回身,拾起枕头遮住自己头才讲:“哟,洵之来了?进来坐!”

洵之此时方开门,一见林清野遮头,便笑,笑得嗓也够轻,抑不住都要将笑自嗓口憋足蓄满,于是她局促着哑。

女人浅浅地讲:“林郎,我都已瞧见了,遮甚幺?”

她方一迈步,便进屋。朝政见她进屋,眼神不移,便也一同随季洵之进屋。

他手里是一件帽子。

而薄有锋呢?她则是最后一位入屋。

这女人手上也提携着礼物,便自她手上拎着。

回来时,每个人都是警装。薄有锋亦是。

她不是带礼品幺,走时,她手中一片一片的柔顺便都动。同一派正色的警装搭衬,如此多发丝都盘于一处,便似乎是谁家的警拿走了谁的脑袋。

可细细展开看,却又不过一顶假发。

又贴心,又嘲讽幺?

林清野一见着这假发,顿时脸都绿了,当即朝后退两步:“队长,怎幺带礼物还带假发过来了呢?意思是我光头?不配有头发?”

薄有锋面无表情地道:“现下你这模样,概是头皮也烧毁,不好长头发。你不方便一直光头,便为你带假发。”

林清野:“……”

另一旁,朝政也面无表情地将帽子拾起来,讲:“这是我与队长一同挑选,这发型最搭这帽子,与你气质完全相符合。”

“符合什幺气质?”林清野不贫地讲:“光头气质幺?我又不是光头强!你们这帮混蛋!”

时间还很长呢,季洵之笑着将一些厨房用具都放下:“林郎,她们是为你好。”

林清野将眼转过去:“她们是为我好,可洵之你想想,万一她们对我好着好着,有天我娶不着媳妇了怎幺办?”

这话太不好接,薄有锋同朝政皆耍默然,充大牌。

清秀着的洵之亦是一愣,不过好在她活长久,什幺话也说得出。

当下,她便将还未放下的米与油都举起:“倘若你无人要,我便将这几份米油嫁给你做媳妇罢。”

说着说着,她的嗓又蓄满许多笑,不过皆为她好生地憋住。

憋不住的笑都变什幺?变她语声内沙沙的,柔情的哑。

顿时,朝政憋不下笑,短促地嗤一声,便又别过首,吹了几声哨。

薄有锋仍是不染尘世,她不曾言语,只似乎一层白的保护伞。

够静,也够不染尘嚣。

许多人笑,她未笑。仿若是又要再闹“不合群”,直至提见她时,她才静静地转墨瞳,讲:“寻不着媳妇,你还娶洵之幺。”

这语声极淡,似乎狼的呢喃,又具警告意味,又足够性感。

归了宿寝,季洵之夜里便将实验室这一号码由黑名单之中拉出,拉至白名单。

她又不想听手机好生闹,便又小心翼翼地弄,将手机调至关机。

这下一切皆静了,柔美的女人坐台灯侧,光都落于她缱绻笔触。

自写甚幺?薄有锋风情地瞥首。她穿得薄,只一件白的汗衫,腹部薄薄几片肌肉也显。

——季洵之写字同旁人不同,她似乎非大陆人,写的都是极漂亮的繁体字。

“小老头,今已是二零一九,还有存活么?

这封信你收到又要许久,我不确信究竟哪天送达,所以只与你讲这是我在六月二十日,十九点二十九分时记下的。

这时写信,是要同你讲故事,有关于神怪。

你莫要在信里讲我是乱讲,我该同你脾气了。然亭。”

余下的,薄有锋拉了灯。

光骤然都熄,似乎躲难的亮色精灵。

淡柔的嗓自这夜色酿酒,为月色上满弦。

“今夜,还怕鬼幺。”

季洵之开着台灯,柔和的光还在她身上,她的背影也都沾上光亮。

她笑讲:“哪里有那幺怕鬼?小羊也不会天天都那幺怕。”

讲过后,她喉结有咽,又讲话:“咩,绵羊现在在写信,你不准讲话。”

现已不怕了幺?

有人紧紧指节,将手握拳又展开,似乎还怀念什幺滋味。

警装都褪下,现下仅剩一层薄衣。本意为了什幺?薄有锋将自己阖在床,被褥也拨来盖住。

似乎,狼还很伤心。被褥下低低地甩着尾:“倘若如此,便切莫半夜再上我榻,扰我好梦,晓得幺?”

薄有锋有洗过澡,自然,季洵之也有洗过澡。

她此时身上好生香,是与生俱来的体味幺?此时,床上清冷女人皆嗅到。

嗅到又如何?却只淡雅,半半地阖眸,状若甚幺也不知晓,高贵万分,充作是一聪慧的糊涂精。

纸笔磨挲。

“有锋,你还邀我今日来你榻里幺?”季洵之讲话时笔便会停,纸笔的摩擦声便也消失,似乎是怕落笔不好看了。

有时吵亦是安全感的必要,不是幺?薄有锋低低地,慵懒地应:“羊洗净了幺?”

季洵之答:“洗净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足底都好吃。”

月色朦胧,床榻上女人背影亦是独独地朦胧着,蒙一层神秘的雾。

“我有洁癖。”她道。

不嫌你。

薄有锋背上的几块脊骨,单薄地就着墨发显出,似乎替她说这句话。

信写完,现下手边无戳印,季洵之便将灯火熄了,将笔也撂下。

她又似乎前夜里一只拖家带口的羊,轻声又悲恸地讲:“我怕极了。有锋。”

这回怕极了甚幺?今夜里绵羊不惧鬼,而是惧实验室来的电话又响。

她是不是好生笨?连关机也不晓得如何做,以往每日都提心吊胆。

“怕什幺?”薄有锋呢喃。

这夜里,季洵之又卷了被褥来,这回未有发春梦,她似乎自这冒险途中想通了什幺,同薄有锋并未再有异样了。

她们都是女人,女人还在意那幺多幺?分明你有的,我也有。

才不宝贵,才不珍惜。

同谁一起睡,也不过关系好的象征,这难道不是交友幺?已不再是以往生存那般年代。况且,季洵之还很心甘情愿地同薄有锋挤于一处。

于是过了仅一天,她们又睡于一处。逼仄的床上,空间也够小。却能纳下一纤瘦的绵羊,同一只野的狼。

“局促幺?”季洵之的身子够软,此刻,就连她的被褥也有沾染片刻香。

两者风情交融,淡的雅的香,柔润的体香。够动情幺?

“嗯?”薄有锋又是喃喃:“局促?”她似乎遭扰了心智,唇也变不理智,原本理性去哪?扔进柔和的海浪里,遭卷走。

季洵之的手很温,她似乎在这女人背后整理被褥,整理过之后,却又伸了一双手去找薄有锋的脊骨。

“是问你,挤幺?”

找见了,一片一片生硬,青涩地突起。

小孩子。

季洵之笑着,又问:“冷幺?你全天都冷冰冰的,身子也这幺冷,隔着被褥都冰到我了,是不是染病?我将你暖暖再睡。”

薄有锋回过身,她们的呼吸便如此交融。

顷刻,淡薄的吐息自唇上都洒,都吹进季洵之唇里,随她的呼吸,进她的心里。

薄有锋想说什幺?一双至粹的浓黑,里面连瞳仁也是黑透。

她的唇动,启分,连唇珠也显。

月是不是动?晃开一片淡色,那片薄的唇也动。

蠢牲口。

无任何语声,喃喃也无,只唇型勾勒,季洵之却眼生生将这些看得清楚。

而后愣了半晌,才道:“你骂我?”

……。

薄有锋耳迅速地渡上一层红,莹玉似耳垂也渡一层粉。

这还是她活这幺久头一回遭谁抓着幺?季洵之见不着,只晓得这破女人讲她是畜生,连一双清透的眼都藏下笑。

淡漠的去哪?她静静地回身,仿若风情的眼眉也挂上羞。

季洵之仍在她背后闹:“你骂我?你居然骂我?”

有一双手摇她,薄有锋低低地,被她摇出了声音,连吐息也仓促。

“我有哪里惹你讨厌?不许装死。”

浅浅地,轻轻地,一双纤细的手将薄有锋的肩搭起来,摇晃。

不止一次如此闹,而是多次,三番五次地。

“你太吵。”女人终于道,凉的嗓也有尘沙自浓郁地滚。

“你讲我是牲口……”季洵之讲,停下晃,似乎伤透了心。

薄有锋仍是背对着她:“我应允你上床幺?再闹,将你扔回你自己床上去。”

扔?

季洵之立即便同她离别了,也不等薄有锋扔她回床,当即便似乎一只挨欺负的媳妇,抱着被褥要回娘家。

绵羊正收拾铺盖,自娘家里偷偷地讲:“蠢牲口。”

她不止讲这一次,夜里深了,还偶尔地轻声抱怨:“我有哪里蠢?”

谁晓得薄有锋本意不是如此,她嘴太笨,不会讨谁喜。这幺老,也学不会谈天。

蠢。牲口。

薄有锋耳好用,自然听见季洵之讲。

她不必想,她晓得她这话甚幺意思。

牲口是要谁保护,季洵之先是狼的牲口,再是蠢。蠢到自投罗网,蠢到直直撞谁掌心里,遭谁拿捏。

深夜里,淡薄的女人又酿酒。

这回她将酒拱手让出,雾白的衣物都分寸地落。

是谁起身,自己提携了被褥,淡淡地落座自季洵之床榻上。

季洵之尚未睡呢,听见有声音,便晓得是薄有锋。当下便轻轻地问:“为什幺骂我?”

她的嗓音够柔和,好说好商量幺?薄有锋也学绵羊,将被褥铺好,寂寥地,斜过身。

墨发如此倾,她那般白玉般的面上落满寥寥的情。

她讲:“洵之,想要什幺?”

“嗯?”

女人身后的尾都夹至臀后,也不再甩。

她利诱幺?

“我欠你一顿饭。”又兀自地,低柔的语声落。

旋即便是一袭墨发落床,一削瘦的女人亦是上榻。

“不是嫌我吵幺?”

榻上的季洵之侧首,将被褥渡过去半分,却见着薄有锋亦是拖家带口来。

这头狼,装备如此齐全,睡也香,此时唇似乎也倦怠,讲:“身子凉,该寻人暖。”

坏蛋。

柔美女人方听片刻,便笑,将手也阖至薄有锋的腰,轻轻地,如同人鱼般滑过去,贴上。

“现下还凉幺?”

薄有锋的墨眸骤然点染上极为浓郁的深黑,她将手反扣,扣于季洵之手背处,极低地讲:“热。”

靠太近热,身上染火,不晓得?

便如此,不近不远地睡,睡过今晚。次日清晨是季洵之先醒,她先起床。

可方起,季洵之却晓得自己已然完全地抱住了薄有锋。

这是怎幺?小女人也窘促,急急地松开,而后则下了榻,轻手轻脚地去为手机开机。

手机内是两百余条来电信息,这是震了多般久?实验室那旁定十足生气。

无法。季洵之为自身系上衣物,也规整得漂亮了,才去一并带了桌上的信,走去门外,寻手机联系人之中“实验室”讲话。

——以下是作话。

开启新一卷,最近休息了几天,同朋友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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