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因踮着脚跑得飞快,撑着伞又提着包模样有些滑稽。
但她此刻顾不得体态,只想快快到那位传言中的孤僻作家那儿去。
出版社与他签了一年的版权,念及他从无拖稿记录,在上月接到他抱恙的电话时,主编和编辑们大方地允他延一个月的稿。
但本月的截稿日又快到了,这位先生不但没有主动联系他们,而且电话也无人接听。
这个世道,卷了稿费逃跑的,拖着稿子一字不写的,到底还是许多的。
宋相因边跑边祈祷,但愿他只是记性稍差忘记了,毕竟编辑社的固定作者中,属给这位先生的稿费最为优渥,但凡不是逃了,怎幺也不至于放社里的鸽子。
一面又暗暗腹诽,小有名气的作家先生住在城东乡下这样偏僻的地方,实在奇怪。
雨天很难问路,宋相因念着早点回家还是咬咬牙叫了一辆黄包车。
到作家家时已经近四点。宋相因在等开门的同时粗粗擦了擦带雨水的脸。
半晌门才开了出来。
露出一张瘦削的年轻男子的脸。宋相因一愣,没想到写古文通论的会是这样年轻又病态的面容。
♢ ♢ ♢
徐和宁将她迎进去,给她拿来一块干净毛巾和洋镜。
宋相因诧异,瞧了瞧镜子才大悟,一脸妆早被淋得斑驳。
宋相因有些难为情地照着镜子把自己拾掇得体面些,好在徐和宁也体贴地去了厨房,教她没有那样拘束。
天色更暗了,徐和宁回客厅时开了厅里所有的灯。灯光大亮,正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女人腰一下挺直了些。
背影有几分熟悉。徐和宁端着姜糖水的手不自主收紧,而那抹身影已转了过来。
被软禁在地下室一年,他的眼精辨物有些困难,尤其是日暮和光线暗的时候,便如同盲了一般。
徐和宁顿在原地,巨大的喜悦和悲凉一下淹没了他。
可马上他又疑惑起来,眼前人从始至终没有半点认得他的样子。
徐和宁眼睛微眯。
♢ ♢ ♢
半温的姜糖水温暖了被秋雨打湿的身子。宋相因稍觉惬意,便问起徐和宁身体。
徐和宁温温解释,他有季节性风湿,这两月泰德阴雨不断,便有些迟延了。不过,徐和宁站起身道,这月的稿子还有两章就好,料想截稿前是能交上的。
宋相因听着有些耳热,这位作家身体抱恙还坚持写稿,是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不通人情了。
可巧的是,徐和宁又开口道,“其实剩余两章我已有思路,但实在手腕酸疼,冒昧能请宋小姐执笔我口述写下来吗?”宋相因自然是点头说好的。
两人便约定下来今晚宋相因留宿在这,时间赶得及的话应当明天就能完成。
晚饭是宋相因做的。宋相因看得出,尽管徐和宁交谈中似乎没什幺异样,但他动作间比正常人迟缓一些。
可惜宋相因没怎幺下过厨,只会做最简单的家常菜,幸好徐和宁还算捧场,又旁敲侧击“宋小姐平时在家不做饭?”
宋相因有些心虚,干脆把罪责一鼓脑推给陈香取,“通常都是我丈夫做的。”
空气间顿了顿,马上宋相因又听到这位年轻作家颇有趣味的调侃,“您先生的手艺想必是十分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