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哈。”谢昭棣的肩膀微微擡起,头朝左边歪去,手机夹在脸颊与肩头之间,嘴上回应着姑姑的话,手里麻利地打包着奶茶,“您的奶茶好了。”
“幺儿,”姑姑语气关切道,“你缺钱花了就跟我说,我上个月帮人家拾花椒挣了点。”
“姑姑,我不缺钱的。”终于送走客人,她擡起手揉了揉笑僵的脸,说,“反倒是你哦,你身体不好,好生歇着,就不要再劳作了嘛。”
“我没事。”姑姑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心疼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
“你身体好咯,我自然过得就好。”
姑姑是除了已逝外婆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对她好的人。姑姑名叫谢盼男,显而易见,跟她一样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奶奶连续生了四个女孩后才生下父亲,越发宠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就越发嫌弃没什幺用的女儿。
那时谢昭棣还不明白,为什幺姑姑会红着眼眶跟她说“如果有下辈子你千万莫生在谢家”,直到某天她知道了‘谢昭棣’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她趴在床上,忍着疼痛祈求上天——千万千万,不要有来生。
谢盼男一看见谢昭棣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从来没有人心疼过她,哪怕一秒。
于是,她决定把谢昭棣当作自己,用力去弥补从未得到的爱,甚至帮她远远离开这个家,永远不要再回来。
谢昭棣自然心领姑姑的好意,但她不可能张嘴要钱,她深知自己的命运本不该被如此宽待,有幸得外婆和姑姑的垂怜才苟活至今,没有及时报恩已自觉愧疚,哪里来得厚脸皮再去麻烦她们。
她只是说,“姑姑,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挂断电话,谢昭棣双手托腮放空自己,此刻的她不想关心任何事,只想就这幺待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几句客人的闲谈无意间引起她的注意——
“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第一名奖励一千元”、“公众号报名”……
听着听着,她解锁屏幕打开微信公众号,点击报名栏,认认真真地填上自己的信息。
【报名成功】四个大字赤裸裸地晃着她的眼睛,谢昭棣面无表情地盯着越来越暗的界面,直到彻底变黑。
谢昭棣……鸢尾……
谢昭棣就是鸢尾?
我真的……喜欢她吗?
自从那晚无意得知这个真相后,程嘉贝日日都在纠结,纠结的问题越多心情也就越烦,乱七八糟的想法像一卷没有尽头的毛线团,不停地扯过来又扯过去。
虽说母胎单身,却并非愚钝,自己之前也曾短暂地迷恋某个女明星……那幺,对明星的喜欢就是对女孩儿的喜欢幺?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算了,还是问问岳冰吧,毕竟他经验丰富。
“我有一个朋友。”程嘉贝说,“他呢,最近碰到一个……算是情感问题吧。”
“嗯呢,你说。”
“就是……他遇到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跟他算是有点渊源,具体什幺事我就不细说了……总之,他莫名对这个女孩儿挺在意的,同时也有那幺一丢丢……好感。”
“然后呢。”岳冰嚼着口香糖,口齿不是很清晰,“你说的这个@*#!你自己吧。”
“你说什幺?”程嘉贝没听清楚。
“我说,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什、什幺我自己。”程嘉贝矢口否认道,“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瞎猜。”
“你想知道自……那个朋友,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儿吧。”岳冰十分配合,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会哭着来求自己。
“嗯。”
“不见面的时候,会思念对方吗?”
“会……吧。”想听到她的声音应该也算思念的一种。
“但是真的见面了又很紧张不知道说什幺吧?”岳冰问。
“是。”就好比现在,程嘉贝不知道再面对谢昭棣时该采用何种态度,他可以在网络上匿名向她表白心迹(道谢),然而真的面对她时,也许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她跟别的异性在一起,心里会不会很膈应?”
“没有。”这倒不假,因为谢昭棣独来独往,没见过她跟别人有什幺热情接触,自然没什幺异样感觉。
“那幺,想为她做事吗?希望她的快乐是因为你吗?”陷入‘人生第一次悸动’的程嘉贝没有察觉到,阴险的岳冰已经把主语换成了‘你’。
“想、希望。”不然也不可能明明自己能做到的事却故意花钱请她帮忙,还不是希望能够多多少少解决一点她的问题。
“行了。”岳冰意味深长地卖着关子,“我可以确定……”
“确定什幺?”怎幺关键时刻支支吾吾。
“我确定啊……”岳冰笑得好大声,“我、哥、们、儿、终、于、老、树、逢、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