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迷彩服女子惊恐地大喊,几个箭步冲到岩壁边缘往下一望—湛蓝的海水在她脚下回旋、拍击,不见那两人的踪影。她心烦意乱地转过身,准备进屋里去通知其他的异能者前来支援,不意却对上了一个黑森森的枪口~
执着枪瞄准她眉间的是一名满身掩不住桃花气息,左眼尾生得一颗妖娆朱砂痣的男人。此刻他正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底的愤怒与杀意却是一览无遗。
「好久不见,雪罗。」男人开口向她打了声招呼。
一滴冷汗滑下她的眼角。她~认出了他是谁……那个总是开朗地笑着,手段却比谁都凶残冷血的少年……凝住不动的眼球缓缓偏转,望向不远处的女孩—原本坐在地上的她此刻已经萎然倒地,太阳穴上的弹孔清晰可见,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棉质睡袍……一名波浪卷发,身着一身艳红色爆乳高叉旗袍、一双黑色卯钉长筒军靴的高挑女子正扛着一把狙击枪,站在女孩的尸体旁,枪口仍隐隐冒着硝烟。
她收回目光,望向眼前的男子,眼神流露出一丝惊惧与乞求。「许……许尚……」她知道,面对他,她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的,现在她只希望他念在两人小时候的交情,放她一马~
不知是不是读了她了心思,许尚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且充满魅力,看在雪罗眼里却仿佛撒旦在她眼前张开了黑色羽翼般骇人。
「呐,雪罗……妳应该知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不自量力的人……还有~」他的笑容益发迷人。「伤害我朋友的人。」
食指收拢,女子的眉间转瞬间出现了血红色的印记,瞪着一双眼的她软软地向后倒去,细瘦的身影消失在悬崖边缘。
许尚冷哼了声,收起枪,踱至悬崖边往下望—触目所及尽是棱角分明的尖锐岩石,就算是前一秒才坠崖的女子此刻也不知是落在哪处的岩缝或是直落海中,连个尸体也看不到。他拢起眉,方才顾盼自得的微笑已不复见,他闭起眼,凝神想感应出璃或男子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眉间的折痕更深,精神力的过度使用让他的额际缓缓沁出大大小小的汗珠,往下滴落他不住颤动的睫、搧动的鼻翼……他不死心地欲再扩大搜寻的范围,银铃般的嗓音就在此时于他身旁响起:
「哇……这真的好高……」充满赞叹的感想。
『啪!』
许尚亲耳听见理智断线的声音,十字型青筋在他额角浮现。失了专注力的他也别想再感应什么了,转过头,他朝着身旁的女子大吼:「不是早叫妳让我开车吗?!」
扛着狙击枪的女子慵懒地斜眼睨他,顶着一张绝艳的脸孔不计形象地打个了呵欠,掏了掏被对方吼得耳鸣的耳朵。「那么凶干嘛,我不是把我们两个都安全送到这儿了吗?」这死小鬼有什么好不满的。
瑕俊朗的脸上一片狰狞,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但~妳迷路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他再度河东狮吼。
这女人的路痴都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一点长进也没有,而且还是在有GPS指引的情况下迷路,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烦躁地抓乱了头发,像是困兽般在崖边踱来踱去。「如果我们早点到,璃他就不会……」语句一窒,他又朝女子抛去怨怼的一眼。
不过,他也就仅只敢对女子无礼到这种程度而已,毕竟,他和璃的武术都是对方教的,真要打起来他可能会被这蛇蝎女人直接丢下山崖。
女子朝他摆了摆手,美丽的脸孔上仍是一片漫不经心。甚至,她转过身,踅离了崖边。「哎唷……你就让璃去吧~他也忍得够久了……也许,他心里等着的就是这一刻呢……」
她迈开脚步,朝着不远处那一直呆坐在原地的高大男子走去,银铃般嗓音随着海风轻飏。「况且~冥主给我们的任务只是杀光那个博士手下的异能者,你不觉得冥主早料到璃会自己对博士下手了吗?」
瑕被对方精辟的分析给堵得一时语塞,思前想后,越觉对方讲得有理:话说他老早就觉得冥主给璃的那个任务不单纯,但是若冥主没有下令,或是璃没有求援,基本上他是不能插手帮忙的~那时他就觉得奇怪,为何这么凶险的任务,冥主只派璃一个人去……一直到三天前,他接到冥主的命令,去摧毁一个新兴组织的总部。他还记得当他一闯入,满坑满谷的异能者让他当场傻眼,他也是当下才知道~原来博士没死,而且人已经离开了总部,前往布置好的舞台以埋伏他等待许久的甜美猎物……然后,他拖着不断呵欠的璇,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这里,偏偏又迟了一步……难道真的像璇所说,其实一切都在冥主的掌控中,他不必太过担心吗?……可是~那么高的悬崖……再加上博士现在也有了不容小觑的再生能力……
他没办法克制自己像老妈子一样地担心东担心西,璇却像没事人一样在仙道悠身前蹲了下来,还伸出一双纤纤葇荑在对方结实的身躯上乱摸,压根儿就是吃定了对方无法反抗。
「哦……好俊的男人~」瑕发誓他听到了女子吞口水的声音。「我必须说璃小弟的眼光真的不错……」纤白的长指抚过对方如刀凿般深邃的五官,再往下,划过凸起的喉结……手指滑进对方微微敞开的衬衫中,入眼的十字让她漂亮的凤眼闪了闪。「喂~他什么时候会恢复正常?」
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如果他被心控得太久,或是意识被控制得太全面,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吧~妳要强奸他是绰绰有余的了……妳也不用顾忌璃啊,这家伙只是任务的一部份,璃不会对这种背景清白到不行的人有兴趣的啦!妳就放胆上吧~!」他很贱地损了对方一下。
「哦~是吗?」女子轻轻淡淡地哼着。「那是你不够了解璃吧。」
「什……」正要反驳的瑕因着女子勾着仙道悠衬衫的手指一个下扯,随之暴露出的十字形伤口而噤声。
那伤口看来更鲜红了,在光线下呈现一种诡谲的艳丽。而~在十字形的中心点,原本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如今亦逐渐有了实体的形貌……一朵金色的莲花,静静地绽放在男人胸前,随着他的呼息一开一合……仿佛有其生命那般。
「这……是什么……?」瑕看得目不转睛,屏气凝神,好半晌才想到要发问。
璇微笑了起来。「这是璃的『血誓』……」她把『血誓』的功用大致描述了一遍。「原本我还担心~这笨小孩会蠢到跟那个禽兽同归于尽,不过看到这个~我就放心了……」女子依旧是那慵懒的嗓音,却不难听出其中隐含的担忧。
瑕不敢苟同地皱起眉。「放心?为什么?」就凭这种奇怪的巫术就能保证璃坠崖之后不会死掉?这是什么道理?!
璇赏给他一个『你没救了』的眼神。「因为他已经找到他要守护一辈子的人啊,蠢蛋!为了活着回来见这男人,他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我对他有信心!」她只怕那笨小鬼两袖清风,毫无牵挂地两手一摊上天堂跟他妈妈团聚去了,现在既然他下了血誓,那么~他就算是爬,也是会爬回来的……这就是她认识的璃啊。
瑕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守……咳咳~你说这家伙是璃……?!!等等等……这、这不行的吧~!这家伙跟我们完全不是一路子的!」他记得那时他调查过对方,对方不但家世优渥,还有个受人景仰的工作,跟他们这种满身血腥的人可是完全不搭轧的!瑕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碎念:「要是让冥主知道了……哇啊~我不敢想像啊!!!……话说妳干嘛教璃那种奇怪的东西!」他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忍不住怪罪在女子头上。本来嘛!要不是这家伙身上有这奇怪的『血誓』……他现在就一枪毙了他,总好过之后冥主怪罪下来,大伙儿跟着遭殃。
璇挑起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一旁的狙击枪,反手就用枪杆子朝瑕的头上招呼。「找死啊你小子!没大没小的!」也不顾瑕在那儿抱头痛叫,鬼哭神号的,她横眉竖目地说:「你懂什么!我当初教他『血誓』是要他非常时期来保护冥主的~!蠢蛋!难道我有办法算到这程咬金会突然杀出来吗?真是的~!」她搁下狙击枪,又用尖锐的靴跟踩了瑕一脚,让他继续像上了发条的玩具般嚎叫。「冥主也别怪罪谁,看看他自己就好~他谁不爱偏去爱一个已经死了几千年的人,难道这又正常了?!我说你们这些兔崽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成样!」她不住摇头,语调透出与她长相不符的老气横秋。
她缓缓站起身,瑕则是抱着脚接连地跳离她好几步远。「妳别再来了!搞不好璃没死我倒先被妳打死了!」
璇抱着胸斜眼望他。「我怎么不记得有把你训练成这么不禁打,真是丢脸!快来帮忙把这家伙扶到车上去吧!还玩!」
瑕摸了摸鼻子,还是很孬地走向前去搀起那高大的男子—没办法,论气势没人强,论武力又比人弱,就注定他从小被女子欺压到大的命运,唉唉~咦?这是什么?
方方正正的黑色物事随着男子被他架着肩站起,从裤子后方的口袋中滑出,看起来像是皮夹一样的东西,但是~里头好像还夹着什么……?瑕用脚尖去拨了拨,然后—
「咦咦咦咦—?」他发出一连串的惊叫:「是璃的香包?!为什么会……?」难不成,就这么阴错阳差,被这家伙捡走了?!!
难怪……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这家伙完全闻不到璃身上的香气,因为他身上一直带着璃的香包把香味中和掉了……慢着慢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这家伙不是因为香气才对璃毛手毛脚,那他不就~完全是因为璃的脸而发情?!!!
哇啊啊啊~这家伙的审美观太匪夷所思,太令人叹为观止了!!!
璇拨了拨长发,看戏似地观赏着瑕忽青忽白忽红的脸色,不用猜她也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不过……凤眼瞥向地上的香包,她弯下身将其拾起。她想~她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璃会对这男人另眼相看的理由了……一个完全闻不到他身上的香气,也完全不用有色或贪婪眼光注视着他的人……璃~让你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吗?
瑕沉默地扛着男人朝停车处走了几步。「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许是那香包又让他想起了此刻下落不明的伙伴,向来嚣张跋扈的他难得如此忧心忡忡又恭敬有礼。「如果说~那个博士也从璃的母亲那边分得了一部份的再生能力的话,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杀他呀?」子弹也打不死的人还真难应付。
女子看了他一眼。「剜心。」她平静地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瑕惊讶地扭过头望她。
「就是划开胸口,趁着伤口还没愈合,挖出对方的心……」
「OKOK!够了够了!我已经全部了解了,谢谢妳精辟的解释!真的是……恶……相当精辟……」瑕的脸色忽青忽白,不断发出可疑的反胃声。
璇定定地看着前方。「璃的妈妈,就是这样自杀的。」因为不甘受辱,因为不愿对方得到这样足以祸国殃民的能力,所以选择结束永恒的生命。也让她……再也没有报恩的机会……
高挑的身影直直地朝停车处走去,海风吹来,她一头长卷发随风翻飞……瑕则是呆立在原地,扛着璃托付给他们的男子,良久良久……不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