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中,四五张桌都放了新界传统象征热闹团圆的盆菜,一桌人共食,大锑盆中各色海味鲜食,热气蒸腾香气四溢。
“骆生,知道你喜欢饮酒,我特地带了两瓶哈帝。”
“哎!这么客气做什么?”,客套交际,一派和谐,“洪兴新气象,我该祝贺祝贺,来,喝两杯,慢慢聊。”,骆驼执掌东星多年,比靓坤长着辈份,自有一番从容。
乌鸦心中有趣,上一世也有类似的场面,只不过,当时洪兴话事人还是蒋天生,而方婷依傍的也是那位洪兴龙头,没想到这一世,即使即使发生了变化,这女人依然是洪兴坐馆的情人,想来靓坤旗下有电影公司,对她的助益不小。
当时故意玩笑地调戏方婷几句不过是为了给洪兴的人找不痛快,现在陈浩南那家伙被放逐在西贡,自是没有必要破坏此时的气氛,他目光在对面几人身上一转,并没有开口。
老东西喜欢喝名酒,原来蒋天生送的是路易十三,价格不斐,一瓶兴许都能买辆车,哈帝倒是差了不少,看来靓坤远没有蒋天生的财力和诚意。
洪兴白纸扇陈耀择了新主,依然受到重用,坐在方婷旁边,这次一起来的洪兴堂主还有阿基,恐龙和大宇。阿基这墙头草,谁上位都吃得开,另外两个向来与靓坤关系不错,恐龙和弟弟韩宾混迹葵青,但他对屯门野心不小,之前祥叔还话事的时候,两人便有纠纷,现在自己强势掌控屯门,那人估计心中非常不爽。
大宇则是观塘蓝田话事人,香港数一数二的穷区,不过其中低端的情色行业还算有发展潜力。
因为吃饭,两人交握的手早已放开,还没有这样亲密的动作过,等到意识过来,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然而他的目光总似乎在对面的方婷身上流连,心底竟然又有些说不出的微酸,两股感觉交相混杂,苏小小被这样的矛盾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阿大,台湾的曾探长专程从台湾来探你,”,一直忙着里外招呼的笑面男人走进来,骆先生闻言告了声罪,似乎是个相熟的贵客,骆柄润看了眼正吃着菜的男人,他便放下筷子,大手在苏小小背上轻轻拍了下,随之走出吃饭的侧殿迎客。
阿伦和四海不在这一桌,一时之间,苏小小周围只有那位洪兴话事人坤哥,方婷,还有其他几个洪兴堂主,桌面上静默夹菜,但她总觉得那个一身邪气的坤哥打量了自己好几眼。
“阿妹叫咩名啊?”
方婷微笑开口,不是没注意到身旁男人对那女孩的视线,她长发披肩,年纪虽轻,已是个小美人胚,面上没有太多妆点,看着纯品,一点也不像黑道揸fit人的马子, 尤其还是刚才她身边那虎豹一样的男人。
苏小小默默握起手心,见桌上几人都看着自己,感觉到窘迫,但还是不想失礼。
“方小姐,我叫阿细,”
靓坤对她有印象,一开始在大富豪门口的泊车妹,听说陈浩南和乌鸦争抢她,后来又曾在西贡遇见过,今天这样盛大的庆典也将她带在身边,看来真是东星乌鸦的心头好。
“妳真可爱,”,方婷继续攀谈,“妳是雄哥的女朋友?”
被这样的美女夸赞苏小小有些受宠若惊,愣了愣,也不知道怎么答,只得嗯一声模糊带过。
她趁着机会打量方婷,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尤物,身材极好,性感美艳,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本人确实比电影中更有吸引力,见她似乎饶有兴味地想与自己聊天,苏小小已经放下筷子。
此时几个女孩子走到桌前,说都是方婷的影迷,想与她合影签名,她亦大方笑应,之后又来了几拨人,看来方婷确实很出名,直到那男人他们回座,才没人敢再过来打扰。
乌鸦长手一伸,给她夹了几筷子大盆里的鲮鱼球和鲜虾,骆驼见状心中不由无语,这衰仔,大庭广众,要不要这么肉麻?这估计就是他发神经似地跑到澳门救回来的人,看起来是挺乖,但那小子什么时候口味变化这么大了?
开席时已近两点,一顿席面吃完,又是两小时,男人们聊些场面话,东星龙头喝的红光满面,那男人没碰多少,却给她倒了两杯,苏小小没尝过这种洋酒,只觉得入喉厚重一路暖到胃中,没有想像中难喝,反而很滑顺。
离开元朗时,已有些微醺。
野马飙驰在高速道路上,绕过新界北,毫无减速地越过了大埔向南而去,过了沙田,又经穿山隧道,转向清水湾道,最终开上蜿蜒的飞鹅山。
他有时也常揸车带她四处逛,苏小小并不觉得奇怪,但日记中,两人好像并没有来过飞鹅山。
十多分钟的山路尽头,是一处安静的观景平台,苏小小随他下车,刚喝了酒,步伐轻软,他牵住她的手,自然地忽略她几不可察的挣动。
秋风清凉,傍晚的天色金黄橘红洒在视线西侧,眼前是整个九龙半岛,而在低空中点点闪动,隐隐排成一条线的,是准备降落在启德机场的客机,更远的维港和中环高楼则掩在灰蒙的城市烟雾之外,如同一片海市蜃楼。
香港,这个独一无二的城市,远东一颗璀璨珍珠,并不总是拥挤和繁忙,也有此地抽离而舒缓的一片山头。
周围茂密如浪的芒草在夕阳下金灿柔软,迎风摇动,如同一头温柔巨兽的鬃毛,她被这样的景致吸引,忘了大手包覆所带来的心慌意乱。
“好美啊!”,她不由得赞叹,脸颊因为酒精酡红,看在眼中竟一时令他微征,似比天上霞云更美。
“拍戏好玩吗?”,那日本想陪她去,但阿伦说了合约没什么问题,他便没有太过担心。
“我.....“,想到过两日便要正式拍第一场戏,思绪被拉回,苏小小不禁七上八下,心情转瞬有些颓唐,“我好像一点也不会演戏.....“,加上导演说得抽象,她根本理解不了。
“怎么,导演骂妳?”,男人扶着栏杆,将她圈在身前,阻挡微凉的秋风,“我带些兄弟过去.....“
“你说什么啊,“,苏小小赶紧打断他,免得这家伙真的带人搞事,”刘导人很好的,是我自己做得不好。”,
说来也巧,那部电影正好是个古惑仔的故事,眼前不正是一个黑道揸fit人?
想了想,她将自己知道的剧情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问道,“所以,古惑仔大佬心里在想什么?我都不知点告白,总觉得台词说起来好僵硬。”
然而那男人关注的重点则完全偏离,“现在细皮白肉的娘娘腔都能演古惑仔?有冇搞错,“,他哈哈大笑,那个Andy小有名气,自己还有些印象,”你就跟导演说,我条仔比他有型太多,做不到跟他告白。“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在胡说,那一眼带着酒意,波光流转,有嗔有娇,惹得他心里一动,忍不住便想吻下去恣意作恶,却还是生生克制住。
乌鸦心中苦笑,这段时间硬是忍着没碰女人,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样苦过,不是没想过找小姐解决生理需求,毕竟那些又没有感情,只是钱色交易,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把已经带出场的酒店公主赶走,回家随便放点咸片,双手解决,脑海中想的全是她曾经娇淫诱惑的画面。
”好啦,台词说些什么?我不就是古惑仔,妳练习几遍我听听看合不合理,“,为了压下心中将她拉回车上野战的欲念,他随口道。
苏小小缺乏的是与真人的对戏练习,虽然台词滚瓜烂熟,但Andy那样大牌的偶像,哪里有时间理会她一个新人,自己在家中怎么凭空想像也没有感觉,对着一个真正的人,还是个与角色接近的男人,兴许真有帮助,她犹豫了下点点头。
也许是酒精的影响,她比往常放松许多, 背斜斜轻靠栏杆,竟没注意到此时这样一个几乎是被男人双臂所困的景况,一双圆圆的眼睛转了转,将两个角色的台词都说了一遍。
“.........我说完这些,你就要说你不能接受我,然后我再说下面的几句,......”
“这个朗哥怎么这么烦,这么靓的条女送上门都不要?脑子都是屎吧,叫导演改改剧情,跟他说真正的大佬不会这么乸型(娘砲),”
苏小小被他弄的无语,心中莫名其妙浮现刚才他和其他男人一样赤裸裸盯着方婷的目光,这些踩着欲望上位的古惑仔,喜欢的应该也是那样性感而充满魅力的女人吧,或者是说,对于送上门的,本就不会拒绝。
而两人这样既不像朋友,也不是情人的关系,说穿了确实很奇怪。
日记中描写的他,欲望丰沛,在情色感官中尽情放纵,如今,她对他的感觉像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楚,无法回到从前那样的亲密接触,但为什么当他开始看别的女人时,心中竟会这样难受。
“你不想陪我练就算了,”,她背过身去。
不知何时,九龙的高楼灯光一盏盏,像星星一样在大气折射中微微闪烁,夜幕渐渐低垂,但天空还残留着远处的淡淡色彩。
心情,忽然像天色一样不再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