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就是现在,是他主动约的她。
简烨不是个主动的人,会约汪楚徽出来,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事情的起因是,那天发现父亲送的钢笔不见了,他想起上一次用这支笔的时候,还是在野尻别墅。为了找回钢笔,他只能重回别墅。
回到冷清阴森的别墅,简烨在狼藉的饭厅中找到了自己的钢笔。钢笔躺在角落的柜子下,他搬开柜子,才把钢笔捡了回来,结果一擡头,正好看见有根透明的鱼线。
简烨觉得奇怪,没听说野尻喜欢钓鱼,家里怎幺会有鱼线。他不动声色的把鱼线揣进口袋,坐车离开了别墅,找到一位喜欢钓鱼的朋友。朋友告诉他,这种鱼线是外国进口的,可承重二十斤。
“如果要钓起一个水晶吊灯,能行吗?”
朋友说:“如果多用几根的话,应该是没问题。”
所以佐藤很有可能根本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可究竟是谁杀了佐藤,又为什幺要杀他?佐藤杀了野尻,本就不能活命,为什幺那个人要多此一举。
简烨想起佐藤死的那天。死前他咬定自己不是凶手,看来是真的。是有人故意栽赃给佐藤,又怕被查出来,所以先下手为强,而这个人一定在汪楚徽、苏蝶、莫怀卿之间。
他又突然想起佐藤死的时候,汪楚徽正站在这个角落,和莫怀卿一起。但他不确定,也觉得汪楚徽没有理由杀了那幺疼她的野尻。简烨决定先去问问清楚,所以才跟汪楚徽约在了意浓咖啡馆的包厢见面。
出门前,一向随意的简烨,特地找了件节日里才会穿的昂贵西服,精心为自己梳了个油头,喷了总共没用过几次的香水,口袋里还折了张手帕,像个刚刚留学归来的豪门少爷。这样庄重的打扮,就连大学毕业典礼、第一次约会女生、参加高档宴会都未曾有过。
汪楚徽来得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一刻钟。不过没关系,迟到是女人的特权,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他很乐意等她。
简烨先是听到‘吱呀’一声,咖啡馆的门开了,又听到高跟鞋‘蹬蹬蹬’地踩着楼梯的声音,然后看见一双光洁如玉的小腿,迈着优雅的猫步走来。
汪楚徽穿着大红旗袍,围着白狐皮披肩,衬得肌肤通体雪白,梳着现下最流行的发型,只是略施粉黛,就足以艳压群芳。修长的玉颈下有一对丰满圆润的胸,盈盈一握的楚腰,没有一丝赘肉,她甚至还十分风情地左右摆动着被旗袍勾勒出的翘臀,引得所有人侧目。
大多数的女人都爱穿旗袍,只可惜把旗袍穿得惨不忍睹。不是肚子被旗袍勒出好几个圈,就是胖得跟大萝卜似得双腿,插在高跟鞋里,几乎要把细细的鞋跟压断。自以为曼妙多姿,其实不论怎幺看都是虎背熊腰,难看至极。只有汪楚徽,能把旗袍穿出这样的风韵。不得不感叹,这样凹凸有致的身材,难怪把野尻迷成那样。
自从野尻死后,全上海的中国人都在暗暗高兴,好奇怎幺日本佬开始打自己人了。不过大家最好奇的,还是想知道那个依附于野尻的卖国贼——汪楚徽,现在怎幺样了。可汪楚徽没有满足大家的好奇心,野尻死后,她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没给大家看笑话的机会。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再也看不到那张漂亮且嚣张的脸时,她又出现了。
是她!是她!汪楚徽终于出现了!
客人们都把视线落在汪楚徽处,希望从这个女汉奸身上看出一丝落魄。只可惜让大家失望了,汪楚徽竟还是和往常一样明艳照人,真是可恨。
她精巧的下巴微微上扬,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高傲的在众人的审视中走过。走到简烨面前,自己动手抽出板凳坐下。
简烨心里暗叫不好。应该是他起身主动为她看座的,真是失了绅士风度。都怪他,看她看得入了迷,竟一时忘记了这件事。
汪楚徽丝毫没有介意他的失礼,反而轻声问:“简先生找我来有什幺事?”
简烨收拾好心情,把那截鱼线放在桌上,冷静的质问:“野尻和佐藤其实都是你杀的吧。”
汪楚徽愣住了,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胡说什幺。”
“这截鱼线是在野尻别墅的饭厅找到的,你应该是用鱼线把水晶灯吊住,然后趁佐藤发疯,大家慌乱,偷偷的把鱼线剪断,这才导致佐藤死亡。而佐藤门上的血迹,应该也是出自你手。”
汪楚徽莞尔一笑,笑的让人又一次失了魂魄,她很是俏皮的说:“就凭这个荒谬的猜想,你就想把一切栽给我?”
简烨十分严肃,威胁道:“你如果不承认,那我就把这条鱼线拿去梅机关,让他们来处理。”
汪楚徽没有解释,而是用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盯着简烨。简烨被她盯得心烦意乱,强作镇定道:“你再不承认,我可直接去找邓默了。”
汪楚徽犹豫了很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我承认,人是我杀的。”
简烨不懂她为什幺要这样做:“为什幺?”
汪楚徽淡然一笑:“杀个日本人,还有什幺理由幺。”
“你是……特工?”
简烨被这个想法吓坏了,看到汪楚徽点头后,他更是不知道说什幺。
汪楚徽拉着简烨的手,恳求道:“你也是中国人,我相信你也希望把日本人赶出中国,求你不要说出去,不要把这事告诉日本人。”
他想到了莫怀卿,抽回手问:“那莫怀卿也是吗?”
汪楚徽矢口否认:“当然不是,简先生怎幺会这幺想。”
简烨说:“佐藤死的那天,你为了表现出害怕,死死拉着莫怀卿的手。如果你和莫怀卿真的是第一次见面,怎会如此亲密。”
汪楚徽嘴硬:“我害怕,找个男人保护我,有什幺不对。”
简烨继续逼问:“就当你是真的害怕,可你们俩的亲密接触,那幺自然,没有一丝别扭,这该作何解释。”
汪楚徽憋着的一股气终于泄掉了,她叹了口气,然后用那吸引过全上海的嗓音说:“好,我告诉你,我跟他的确很早就认识了。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得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