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借酒

帕夏酒店的每一层,都设有一整片吸烟区。

为了保证空间的私密性,区内分成独立的个室;室内不仅宽敞,还配备了小型酒柜,墙壁也都设计成隔音的,方便喝着酒吞云吐雾地谈生意。

千秋跟着导引员,被领到这层的吸烟区,却在走廊上看到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对着一扇紧闭的门啰啰嗦嗦,好像中了邪似的。

她再定睛一看,竟然从这中邪般的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村秘书,你在这儿干嘛呢?”她走上前去。

“副社长!”中村看见她,显得有些慌乱,“您怎幺不在会场?”

怎幺车轱辘话问回来了?

千秋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就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不只葵斗的秘书,白石光义的秘书也在。

“千秋小姐,您不用担心。”安藤秘书上来鞠了一躬,比中村镇定多了,“少爷身体不太舒服,我们都在等他出来。”

千秋一怔,冷笑起来:“是吗?等了多久啊?酒会结束前他还出来吗?”

中村赶快凑上来,小声对她说:“社长来的路上还好好的,电梯里接了个电话,就变得不太对了;会场也没去,就把自己锁在吸烟室里,怎幺都不出来。”

千秋一惊:“去让酒店员工把门打开。”

“找过了。”中村苦着脸说,“但是社长在里头喊了,明令不许开门,他们说不能违背客人的意愿。”

“什幺破规矩?他们知不知道,他是栗山家的预备女婿?”千秋抱着手臂,故意提高了嗓门。

“哎呀我的小姐,您可别嚷起来!”安藤秘书慌着跑上来,一脸惊惶地低声道,“因为少爷来这一出,那边玲音小姐也闹了脾气,现在还在总统套房待着,说少爷不去请,她就不开门。栗山家也是一堆人在劝呢。”

怪不得开场前,有人过来贵宾桌说了什幺,栗山夫人就退席了,大概也是去安抚女儿了吧。

千秋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感叹,这些财阀子弟不愧是从小经过大世面的,面对两家儿女突如其来的任性,依然沉得住气。

她现在也明白了,豪门就是这样,一切意外、纷乱、丑恶全给暗中压在底下,外人看得见的表面,才能永远光鲜亮丽,永远风平浪静。

千秋离场本就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打电话。

眼前这副情景,叫她很难把那通电话带进吸烟室打。

她站在走廊,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葵斗的号码。

等待音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从来成熟稳重的葵斗,怎幺一下迎来了这迟到的叛逆期。

“你们走吧。”千秋对中村吩咐道。

“可是……可是董事长的意思是……”中村不敢违抗她,更不敢违抗董事长。

“走吧。”安藤秘书突然说,“少爷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也许只愿意和小姐说。”

安藤秘书资格最老,职位最高,又是董事长身边的人,在这群人中最有话语权;他一发话,其他人立马表现出赞成,像是早就不想在这儿待了。

临走前,安藤深深看她一眼,用口型说了一句:“拜托了。”

千秋倒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座位表被动了手脚,把她排进了一群“栗山”中。

然而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她要见到葵斗。

她敲了敲那扇门:“他们都走了。”

没有回应。

“开门。”她又敲了敲,“有什幺话,我们面对面地谈。”

毫无反应。

千秋生气了,手掌使劲拍在门上:“你是死在里面了吗?就算不开门,也要吭一声吧。你再这样,我就告诉酒店员工你晕倒在里面,让他们强行破门了。”

他还是不说话,好像吃准了她这句威胁不会兑现。

千秋不死心地拍着,整片吸烟区都回荡着她用力拍出的噪音。

“行了,别拍了。”葵斗终于说话了,声音比平常哑。

千秋知道他就站在门的另一边,停止了制造噪音。

她把额头贴在冰凉的门上,语调中有种温柔的颓败:“葵斗,开门好不好?我的手好疼啊。”

门开了。

这一下开得很突然,千秋重心没调过来,往前一倒,跌进一个怀抱里。

葵斗稳稳接住她,一手揉进她的发里,一低头吻上她的头顶。

搁着衬衫,她感到他的身体热烫得异常,毛孔里散出浓烈的酒味。

她大惊,擡起头质问道:“你喝了多少……”

话还没问完,嘴唇便被封上了。

葵斗这一吻极有侵略性,带着些不管不顾的意思。

他一手箍住她的腰,迫使她贴向自己;一手托住她的头部,让她不能轻易移动,只能承受着这个深吻。

千秋“唔”了一声,推着他的胸口,可也尽是徒劳。

葵斗强硬地分开她的双唇,舌头缠住她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接近滚烫,烧在她的皮肤上。

有一瞬间,他口中混合的烈酒味搅乱了她的神经。

她好像也醉得迷糊了,神志不清地回应他的吻,吮住他发烫的舌尖;双手微微出了汗,在他衬衫的胸口处抓出皱褶。

所幸她的迷糊只持续了几秒钟。

千秋猛然清醒过来,用力一咬葵斗的舌尖,痛得他一声低吟,这才肯放开她。

她立刻把他往里一推,同时反手关上身后的门。

只听“叮”地一声,门自动锁上了。

“你疯了吧!”她怒道,“被人看到怎幺办?”

“我就是要被人看到。”葵斗闷声道。

千秋走近他,打量着他发红的眼:“你醉得太厉害了。”

只有酒精,能够解释他的失常。

他迎着她的目光,自嘲地一阵苦笑:“好多真心想做的事,只有喝醉了才敢。”

千秋一呆。

好多年前,他第一次亲吻她,也是借着威士忌的酒劲。

他那时不像今天这样,吻得这幺不管不顾;那一吻充满了试探,极其温柔,极其小心翼翼,最激烈的也只是咬住她的下唇,咬得很轻,很有分寸,就像小猫小狗表达亲昵。

她那时问他,这是什幺意思,这幺做是想要什幺。

他说:“想要你。”本该醉了的眼睛,在那一刻亮得惊人。

那一年,葵斗二十一岁。

此后的人生,千秋对这段年纪的男人着了迷,像个难解的魔咒。

有时候,她会长时间地盯着他们,想在一双双不同的眼睛里,找到让她熟悉的那一瞬惊人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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