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金蛇令

「Calanques?那是什么地方?」

银蓝色的蓝宝坚尼在高速公路上急驰着,璃坐在副驾驶座上,撇过头问着那正稳稳操控着方向盘的男人。

「哦~那是马赛的一个海岸,我之前曾去过那里攀岩。」仙道悠解释着:「不过,那时我倒没注意到岩壁上头还有那幢屋子。」

璃想了想,问道:「从这儿过去大约需要多久?」

仙道悠沈吟着:「大约半天的时间吧~不远。」

璃不再回话,只静静地思考着。

昨晚那银白色光束和光束里头的影像让他印象深刻,更令他惊讶的是:原来光束里所显现的景物是真切存在着……Calanques,卡兰克斯海岸,如果身旁这家伙没诳他的话。这样想来,也许昨晚那光束便是『钥匙』在指引它的拥有者该如何找到邀请函。只是……如果所有『钥匙』的拥有者得到的指示都一样,那就表示他们在到达小屋之后还会和其他的抢夺者来上一场硬仗;就算不是如此,那小屋里头还埋藏着什么陷阱目前也是个未知数……

看来冥主是真的嫌他最近过得太闲就是……璃在心中哀叹了声。

仙道悠一面注意着前方的路况,一面也用眼角偷偷地觑着身旁那沉默不语的丑陋男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感觉得出来对方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但他却自始至终不曾真心畏惧过对方,甚至~当他知道因为手中的腕表无法解开,所以男人必须得一直跟着他(的腕表)直到任务结束时,他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点……的窃喜……更有甚者,连对方那张一开始令他恶心欲呕的丑脸现在竟然也越看越顺眼……

?!!!等等等……仙道悠你真是够了~没有必要因为这丑男曾经救了他,还为他受过伤,让他摸遍了全身就彻底地扭转自己的审美观吧!!而且,虽说是为他受过伤,那时候也是一点伤口都找不到啊……

手腕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也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考—仙道悠古怪地睨了腕表一眼,现下那震动已停止,银色的表身一如以往静静地圈缚着他的手腕。

就好像……在医院的那晚一样……

「怎么了?」璃何等敏锐,同样皱起眉望向对方的手腕。

仙道悠耸耸肩。「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它刚刚好像……」震了一下。

最后的关键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已经从后照镜中看见—

四辆没有车牌的黑色轿车,如同鬼影一般悄无声息地冒出,紧跟在他的车身后头,同时,自车   窗中缓缓伸出一把狙击枪……

Shit!他和璃交换了一眼,心中大抵同时浮现了这个字。

这下他终于知道……原来当手上的腕表震动的时候,就表示麻烦来的时候!

「呼……呼呼……呼……」

震耳欲聋的子弹爆裂声,不停歇的机关枪扫射声,让这座原本已经废弃了许久的港口笼罩在一明一灭的火光之中,热闹得紧。

他用力地眨眨眼,眨去那流进眼眶里的温热体液,即使没有伸手去摸他也晓得自己一定是满脸的血。敌人的数量超乎他想像得多,不过……他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子弹,至少歼灭了三分之二的敌人……只是~剩下的,他真的没力气了……

他俐落地一个前滚翻,躲进了岸边随意置放的成堆汽油桶后方,对等在那儿一脸焦急的高大男子淡淡说了句:「快走。」

他的再生能力异于常人,连带的血液代谢的速度也是常人的好几倍,若不是大量的失血,通常他的身体能够很快地代偿,不过……他甩了甩昏沈的脑袋,满头满脸的血珠随之纷飞……从他此刻浑身无力的状况看来,他方才至少流了好几十公升的血……大概可以捐好几辆捐血车了。

他自嘲地撇了撇唇,再次对那直直盯着他,一动也不动的男人吼道:「还不快走!」这蠢蛋在这种生死一瞬间的关头还在给他放空啊!

仙道悠定定地望着他好半晌,然后,突然身子一倾扯住他满布血痕的手。

「要走一起走!」他猛然站起身,紧扯着他蒙头往前冲。

什……璃简直连生气都快要没力。他用仅存的一丝气力扬起长鞭,回旋的气流阻隔了从四面八方朝他们猛击而来的子弹,另一方面,他也歇斯底里地转动着手腕,想要挣脱男人的抓握。

「笨……蛋!!你待在这里只会拖累我!!我虽然没子弹了,但是至少可以自保,要再保住你我可没办法……放、手!!仙道悠!!」

他头一次,正正经经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关于对方的资料瑕自然也帮他全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男人顿住了脚步,愣愣地回头望他。

那双异色眼眸里带着某种他不乐意见到的决绝,那只满是血痕的手缓缓从他的掌心中抽回。

「我不会受伤……记得吗?」轻轻的嗓音以着平平缓缓的语调这么说着。仙道悠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些什么,璃已经先他一步打断他:「况且,你手上的『钥匙』会发出讯号,我会很快再跟你会合……」他手腕一个翻转,鞭身转了个方向,『喀喀』又打落两发子弹。「现在,快走!」

仙道悠望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男人,咬了咬牙,发狠似地左右摆了摆头,再次探手要去抓他,点墨般的黑眸里闪着一丝哀求。「不要!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小心!!」

眼角瞥见一道不自然的闪光,他想也不想地便扑身护住对方—

腰腹间传来一阵热辣,伴随着皮肤和筋肉的撕裂感,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浑身脱力地瘫在对方身上……

「喂!喂!!仙道悠!!你……」细瘦的手臂正摇晃着他的肩,冷静不再的嗓音终结于一声尖锐的抽气—对方显然发现了他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别晃我……好痛……」仙道悠虚弱地把脸埋进对方的肩颈处。

好奇怪啊……明明是个丑男人……不软也不香,但这样偎着他,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白~痴~白痴白痴!!!」对方的大吼震得他耳膜生疼,却不难听出那声音底下藏着的一丝颤抖。「你帮我挡什么子弹!!!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受伤吗?!你这个、这个……」

唉……明明就很感动嘛~这个了老半天不也是骂不下口吗……仙道悠很想耍耍嘴皮,调侃一下不复冷静的对方,可惜失血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眼前的世界开始失焦、模糊……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挤出最后一丝气力回应对方的辱骂:「就算不会受伤,可也是会痛的啊……」他就是不想看他毫不在意地流血,不想让他痛,这也碍着人了吗?

他低低喃着,然后,下一秒,很孬地晕倒在对方怀中。

璃愣了好半晌,然后……缓缓擡起抖颤的手,紧紧圈住怀中还温热的身躯。

「你这只……蠢狗……蠢死了……」他咬牙切齿一遍遍咒骂着,断句间却带着一丝可疑的鼻音。

「妈的……竟然会输给瑕这家伙……真不甘心……」他自言自语着,一只手仍圈抱着男人的背,另一只手则探进怀中,拿出一颗金色的弹珠。他取出腰间已经空了的配枪,将那弹珠装填进弹匣中,然后,『喀啦』一声拉开保险栓,将枪口对准天空,食指一个收拢—

『砰!』比一般子弹击发更巨大的声响在他头顶爆开,连正对他发动攻击的敌人都被吓了一跳,擡头望向天空—

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蛇在夜空中闪耀,咧开了一口尖锐的獠牙,正用牠三角形的蛇眼俯视着地上惊疑不定的人们。

一时之间,整座港口静悄悄的,竟似被那栩栩如生的爬虫给震慑。直到那金蛇的形体逐渐淡去,化为夜空中的星尘时,那包围着他的敌人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地讪笑出声:

「哈哈!这是什么!恶作剧图案吗?!!」

「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怕了吗~!真是愚蠢!!」

「嘿嘿嘿……就当是他们临死前的小小挣扎~我们就意思意思害怕一下好了!!」

「有道理有道理……」

嘈杂的嘻笑声顺着夜风飘来—对方似也知道已将他们逼至穷途末路,此时竟闲情逸致地停下扫射,动起嘴皮子来。璃只是静静地坐着,环着那一动也不动的大个子,置若罔闻那些存心要激怒他的冷嘲热讽,在心中默默倒数:

五、四、三、二、一……

『叽—叽—』约莫与他倒数结束同时,四周突然响起此起彼落的尖锐煞车声,然后,是杂乱的惊叫声:

「喂!喂!你们是谁啊!哇啊!」

「混蛋!哪个道上的!」

「……」

叫骂声、枪击声,还有哀嚎声不绝于耳,璃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缓缓地自地上站起身,搀着仙道悠一齐。

一名身着黑色唐装的男子快步来到他跟前,俐落地单膝跪下。「璟不知右护法在此遇难,请护法原谅!」

冥门在国外的分支繁复且庞杂,且平时负责的主要业务多是情报搜集。他身为其中一支分部的干部,几乎没有机会见到主要在上海活动的冥主和左右护法,以致于今天在天空中见到那金蛇令,一时之间他还以为是他眼花。

而,之所以机警地叫对方一声右护法,主要是对方手中那条闪闪发亮的银鞭,还有……那混着血腥气味,却更显得浓郁的香气……在他靠近对方之际更是肆无忌惮地包围着他……

传说中,右护法不仅医术过人,鞭法精妙,更有一身神奇的异香,当时冥门上上下下无不为之所惑……现在他终于也亲身体会到那种心猿意马,满腹饥渴涌上的感觉……璟恍惚地想。

走神的黑瞳微微上扬,对上了一双冷冷睨着他的双色眼眸,顿时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泼下,让他从头冷到脚,自知僭越地垂下了头。

「护法……」璟浑身冷汗涔涔,连出口的嗓音也止不住颤抖。冥门上下阶级甚严,若是他方才的冒犯与走神被护法识破,就算护法在这儿一鞭杀了他也不会有人有异议的。一思及此,他几乎是气若游丝地开口:「今晚歇息的地方已经帮护法准备妥当,不知道护法打算……」

璃将冻死人的目光调离不住发抖的璟身上,望着瘫在自己怀中呼息清浅的的高大男人,淡淡地应道:「带路。」

「是,护法。」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像是起死回生般俐落动作了起来,衔命而去。不多时,仙道悠那辆银蓝色的跑车便和另一辆黑色的积架一齐开至他身边。

璃单手勾抱起仙道悠,迈开脚步朝那同样满布弹痕的蓝宝坚尼走去—途中璟曾探出手臂欲接过他怀中的男人,却让他巧妙地侧身避过,未言明的占有欲让璟朝那昏厥过去的男人多投去了好几眼,终究还是出于职责地,硬着头皮开口询问:

「护法,他是……」接下来他们将前往冥门的分部,他总是得搞清楚这名陌生男子的身份以方便跟上级禀报吧。

璃将那沈重的身躯以着轻柔的力道放置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自男子腰腹处涌出的红色体液很快地便弄脏了皮质椅垫……双色眼眸暗沈沈的,像是没有光线的死水。

「他只是……一只蠢狗。」

他丢下语意未明的解释,用力地摔上副驾驶座门,往前绕过车身坐上了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璟立在车窗外,恭敬地再问道:「护法,那……这些人,该怎么处置?」他瞟向不远处那已死伤惨重的敌方。

璃垂下眼,望着染上自己衣服的,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对方温热的体液一滴滴落在他身上时那种刺进心坎的不明痛楚好像只是上一秒钟的事……

十指收拢,他握紧了方向盘。

「别让我看到活口。」冷冷的命令,残虐的杀意,全因心中翻涌着的,无法平息的愤怒。

璟扬起一个嗜血的笑容。「遵命,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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