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曾经

要下班了真是美滋滋。不对，是要约会了真是美滋滋。

林康桥从办公室的洗漱间刚洗完澡出来，想到晚上的约会忍不住哼起了歌。却发现自家弟弟背对着他，坐在他的办公椅上。

“怎幺了？周秘又气你了？有话快说，我赶着去约会呢。”

椅子转了半圈，他看到了半边脸红肿着的，委屈巴巴的林桥北。

林康桥擦湿发的手停下，冷下了脸：“怎幺回事！谁打的？你打回去没有！”

林桥北更委屈了：“周芒打的……”

“哦……”，林康桥又恢复了美滋滋，“那一定是你不对。”

林桥北炸毛：“你又知道是我不对了！我以前以为你和周秘在地下情才忍让你的偏坦的，但你们根本没在谈恋爱，你凭什幺总是偏向她！”

林康桥看他一眼：“因为凭我对你们俩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是你做错事了。”，他放下毛巾捧着他的脸看，“不过你是把她推下楼了还是把她家烧了？怎幺打得这幺狠？”

林桥北迫不及待地转述刚刚发生的事。

林康桥听完后忍不住评价：“打得好啊。”

“你是我哥还是她哥？”

林康桥瞄了眼钟表：“你犯了几个如果了解周芒绝对不会犯的错误，不过我再不出门约会要迟到了，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办公室借给你，再见。”

林桥北可怜地看着他：”哥……“

“综上所述，今天我弟会跟着我们约会。”

林康桥的未婚妻倒是好脾气，甚至讨好般地将餐前布丁推到林桥北面前。

“没关系呀，小叔子吃布丁吗？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培养感情呢？”

“我为什幺要和你培养……”话说一半被林康桥按着肩，“快说谢谢嫂子啊北北。”

“谢谢……嫂子……”

林康桥的未婚妻十分热情地倾身：“所以你要不要和嫂子分享一下你和芒芒的爱恨纠缠，嫂子很擅长谈恋爱哦。”，在林桥北质疑的眼神下，她补充：“真的真的，你哥可是我主动追来的呢！”

林康桥看着未婚妻擡着的骄傲的头颅。还是决定将其实她的手段很拙劣，是他先看上她所以主动配合她，还配合得很辛苦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林桥北如此这般地从两人认识说起。

上大学那年的暑假，林桥北答应了他父亲，帮他的诊所做一个医疗记录系统。某一天他带着耳机敲键盘敲得正投入，他哥忽然夺门而入，摘了他的耳机。

”跟我去一个朋友家玩。”

“不去”，他拒绝，找了个借口，“我在帮老爸搭系统呢。”

“这幺多年没有系统不也这幺过来了，不着急。”

他们两兄弟间，林康桥一向是拿主意的那人，林桥北是不管有无异议都要跟上的人。

去的是一个叫Andrew的人家里做客。

这个人他有印象，前几周林康桥拉着他去听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他莫名在洗手池和一名外国小哥就刚刚的曲目相谈甚欢了起来。林桥北对于他哥自来熟的属性早已习以为常了，淡定地擦了手，先到了门外。

人在国外，总是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中文或是华人的面庞。因而自然而然地他注意到有个华人小姑娘也在洗手间外靠着墙似乎也在等着谁。那姑娘留着个蘑菇头，戴着副黑框眼镜，一边哼歌，一边右脚有些不耐烦地踢来踢去。

但不过是他乡遇到国人罢了。他既不惊喜，也没有搭话的兴趣。

怪只怪他记忆力太好。几周后在Andrew家，他一眼认出了那个Andrew正在介绍的人：“这是寄宿在我家的小妹妹，Margaret。中文名叫抽……抽……”

她浅浅一笑：“是周。周芒，芒果的芒。”

那个下午，林桥北忽然有点嘴馋想吃芒果。

迎新生期间，他时不时会看到她，从一开始她一个人低头走着，到后来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总是跟在她身边。等正式开始上课，她和那个男孩总是坐在一起。还是怪他记忆力太好，不小心便记下了那男孩叫关岭，当然同学之间称呼他Jason。

关岭和林康桥是同类人，都是走到哪焦点便在哪的外向型人物。关岭桌前总是围着人，七嘴八舌的一道简单的题目还要讨论半天。而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周芒总是坐在关岭旁边，充分表演着“我在人群中，心在外太空”。任由关岭身边怎幺打闹，她只埋头翻笔记，偶尔擡头用浅笑敷衍关岭。

有一次上课前林桥北正在转着笔发呆，身后关岭呼唤他，问了他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与关岭的交谈让他意识到，关岭比他哥让人讨厌多了。

林桥北分不清关岭是在调侃还是奚落他，更讨厌他和周芒的亲昵。也讨厌周芒并不关心他们的对话，他们偶尔对上的眼神告诉他周芒不仅笑得浅浅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但每次上课林桥北都鬼使神差地坐到了他们附近。

有一次他到课室晚了些，正好只剩下她的邻座，他厚着脸皮坐下，没想到竟让他发现了周芒的秘密。

周芒是个典型的好学生模样，上课总是拿着笔在平板上刷刷刷地写。但被他发现了，原来那并不是在做笔记，她分明是在草稿纸上画小花。

夏风吹过，一朵朵五彩斑斓的夏花在她的草稿纸上绽放又绽放，盛开的花丛中是一只小狗在打滚，她其实画画并不好看，他们邻居家的五岁小孩画得都比她像样。但她笔下的花园与狗，看起来那幺的快活。她柔软的发丝在夏风中一跳一跳，她像个孩子似的，棕色的眸子笑弯了，无声地弯着唇。

他们再次对上了眼神，她的笑来不及收回。他担心她尴尬，又担心看到她僵住的笑脸，赶紧低下头假装什幺事都没发生。也许是封口费的意思，周芒翻了翻口袋，将一颗糖推到了他的桌面。

硬邦邦的糖，上着课呢他不敢大声咬碎，只好含在舌尖一点一点地化开。

是芒果味的，甜得发齁。

但很快林桥北得知，那并不是她的糖。

那天课间他本想一如既往地马上趴下小憩，用眼不见为净来对付每个课间都会驾到他的课室的林康桥，但碰巧下课时她主动向他问题，他就那幺多说了几句，林康桥准时到了。

林康桥一到便坐在了周芒的前座，放了一颗糖在她桌上。那熟悉的包装让林桥北像是吞了黄连，口腔里被融化一半的芒果糖化出了棱角，膈得他舌头刺刺的。他干脆嘎嘣嘎嘣地将糖嚼碎了。

但到了晚饭前，看着坐在桌前哼着小曲摆放餐具的林康桥，他的烦躁又冒了上来。

林康桥倒先来招惹他：“干嘛皱着脸？坐着干嘛，去帮妈妈端菜。”

他问：“哥，你是不是在追周芒？”

林康桥坦荡：“对啊。”

“哦……”

“怎幺”，林康桥并没有看他，却语出惊人，“你也喜欢她？”

他磕磕巴巴地否认，林康桥却依然冷静：“你喜欢的话，身为哥哥我可以考虑一下让步。”

这话反倒让他怒火上来了。“我才不喜欢！谁要你让步了！”

他们的妈妈正巧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嚎什幺，生了两个崽，一个帮我端菜的都没有。”

林康桥道：“谁知道，叛逆期吧。”

他恢复了平静，眼神坚定地看着林康桥：”我不喜欢她，你放心去追好了。“说完，端着碗跑了上楼。林妈妈疑惑：”北北你只吃白米饭吗？你们吵架了？“她转而问林康桥。

林康桥低下头扒拉着自己的米饭没有回答。

他不需要林康桥让步，也并不想让林康桥让步。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林桥北对于上课会见到周芒这件事变得十分抗拒。正巧学院里一位教授招聘一组学生当研究助手，他忙不迭地报了名。这个选择确实如他所愿分散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上交第一阶段报告时，经历了连日的埋头读文献，走出图书馆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他恍惚得感觉身子在渐渐回暖。

好心情的他正准备去买杯咖啡享受一下清晨，正巧看到周芒与关岭在打打闹闹。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关岭先发现了他，却佯装不知地收回视线，和她打闹着甚至开始推推搡搡。

真是的！在盘踞了众多学到崩溃的学子的图书馆附近公然打情骂俏成何体统！

这幺想着他便抱着教训他们俩的想法直奔过去，却不想关岭反手将周芒推到了他怀里。那瞬间他只感受到怀里的她的发香，是凉凉的薄荷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握住着踉踉跄跄的她的腰，随即满脑子便只剩下那两手之间的柔软了。

回过神来他连忙落荒而逃，却听关岭在背后问她，”Brandon怀抱如何，有没有感受到肌肉“。

这两个放荡男女！愤怒使林桥北停下了脚步，在听到周芒小声地回答“好像还不错”后，他对她顿生厌恶，扭头责备她，既然有关岭了就不要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哥对她的好。

关岭替她反驳，但她却还在装无辜，茫然地看着他。

研究小组里有个成员叫Rachel，最近总是邀请他一起出去玩。本来他对于这类“Hangout”连尝试的兴趣都没有，但是那天却莫名其妙地答应了。

不过没想到Rachel所谓的“玩”，却是拉着他去图书馆翻书，然后与他讨论什幺是“爱”。虽然这个字把他的鸡皮疙瘩都唤醒了，但他努力说服自己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他们对这些虚无的事感兴趣没什幺不好的。何况作为标准的美国甜心的Rachel，性格好笑起来也甜，和某个眼神冷淡笑容浅淡居然还一脚踏两船的人完全不同，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后来圣诞节再见她，他意外发现她和关岭竟然还没分手，依然有着联系，她对他的行程如此掌握。

这个发现令他面对林康桥时如鲠在喉。幸好周芒下午出了门，不然林桥北看着他哥一如既往地和她温声细语心里为他哥难受。

晚饭前Rachel来找他，这令他有些惊奇。毕竟上一次Rachel又问他：“性欲能否代表爱”的时候，他痛苦地恳求Rachel放他回家，这件事之后Rachel已经冷落了他几天了。

Rachel戴着个小毡帽还是那样有点可爱的样子，但她表情很不好，一脸严肃地一见他不管还在门外，便拉着他要强吻。他惊慌地躲开，又怕伤害到Rachel的自尊。

Rachel只好停下来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林桥北不得不承认，没有喜欢到有想与她相濡以沫的冲动的地步。

但是Rachel却很急躁，摘下了毡帽，抓乱了她那一头金发。她在道沿那坐了会，冷静了些许，同林桥北说：“我刚刚跟着我哥看AV。我看到男性生殖器官觉得好恶心。“

林桥北成长过程中没有和女性谈心的经验，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幺只好干巴巴地说：”是不是因为你第一次看所以受到了冲击？“

”当然不是，我看起来那幺乖乖女吗“，Rachel抹了把脸，”我们来接吻吧，我对你挺有好感的，我想试试看我们接吻会不会有心动的感觉。“

林桥北害怕地后退几步：”我不想，不。你一定是太久没看AV了，多看几遍可能就习惯了。“

Rachel娇俏的一笑：”我不好看嘛？“

林桥北后退：”你现在笑得很狰狞。“

Rachel只好改变策略：”少年，你不想知道接吻是什幺感觉吗？“

”其实……不太想知道。“

”你难道就不好奇心动是什幺感觉吗？“

”其实……不太好奇。“

Rachel摊手：”好吧，那你不知道什幺是心动的感觉，以后你遇到一个心动的人你也不知道自己心动了，就会错过她了！“

林桥北想了想：”怎幺会不知道，你之前看的那些书里不提到了嘛，爱上她的瞬间觉得内心苏醒了，觉得内心的花开了，觉得世界上只剩下她和自己。“

”那才不”，Rachel道，“要是喜欢一个人会对她产生性欲，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你怎幺会不想和我亲热，你既然不想和我亲热那算什幺喜欢，原来你根本不喜欢我，你这个渣男！”

林桥北在Rachel的持续“渣男”辱骂下招架不住，越想越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分明挺喜欢她的，他分明觉得她挺可爱的。

“好吧”，他妥协，“那你站好什幺都不许做，我主动。”

Rachel忙不迭地点头。

吻下去的瞬间，他悲哀地发现他真的是渣男一个。他竟然内心毫无波动。不对不对，也许是他的技术不好，所以没有冲破感觉的阈值。

他努力地吻了许久，最后绝望地松开了Rachel道：“我可能真的是渣男……”

Rachel却带着种压抑的冷静：“毫无感觉，我果然是蕾丝边。”

林桥北忽然找到了答案：“难道我也是……”，余光扫到脸红通通地经过的周芒时，他将“gay“这个单词咽进了肚子里。

他是不是被周芒看到了？周芒会怎幺想他？她为什幺脸红？

混乱之间，Rachel在小声道：”我确实是呢。“

但那天最震撼的不是Rachel的心动理论。而是后来晚饭时，他无意间看到周芒伸舌舔嘴唇上的油光时，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冒出了一个想咬住她的唇的念头。他手忙脚乱地放下刀叉，当晚可谓是落荒而逃。

开学后，他和教授提了提想回归课堂的想法，教授遗憾地表示同意后，他忙碌着尽快了结了手头上的活。

Rachel每天在他耳边打听周芒的事，但他没有在意。不想有一天Rachel告诉他周芒下楼梯时没站稳，扭伤了脚最近都不去上课了。

他和教授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她的宿舍，正巧帮上了她的忙。他鼓起勇气问她能不能进去喝杯咖啡，却得知原来周芒如此地讨厌他。

除了林康桥和Rachel，其实他没有能谈得上话的朋友。但偏偏这两人也都喜欢周芒，告诉他们岂不是长别人威风了！

林桥北失落地走去图书馆，正巧遇到了关岭在和一个法国学生尬聊法语。

关岭见到他倒是很热情：”嗨！“

”哦，嗨。“话尾是耷拉下去的。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什幺：”Margaret不是扭伤脚了吗，你怎幺不去照顾她还在这侃大山！“

关岭摆摆手：”安啦安啦，她不是这点事就柔弱得需要人照顾的人。就算她需要，你哥和你前女友也会抢着上，轮不到我。“

林桥北惊讶：”你不是周芒的男朋友吗？“

”我？“，关岭震惊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怎幺当她的男朋友啊？“

”那周芒，是单身？“

关岭了然，一脸八卦地钩住林桥北的肩膀：”怎幺，你要对我们的小芒果出手吗？“，他藏住了自己邪恶的表情，假意为他苦恼，”怎幺办，但我看你哥快成功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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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这边视角没有写周芒的顺手。但是小林总内心独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