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颗心,是如此的纤细脆弱。
浴缸里暖洋洋的热水让人泛疲。
闭上眼,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叫嚣着朝她席卷而来,她时常感觉自己犹如漩涡中随波逐流的浮木,无力而被动地旋转着。
她是谁?
他们叫她“宇智波光希”。
她想起来了,自己曾是名忍者。
白茫茫的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她凝视着自己白皙得几近病态的皮肤,如此孱弱的身躯,如此空虚的内心……她还是名忍者吗?
这颗心,为什幺这颗心,是如此的不堪?如同脆弱的玻璃一样,轻轻触碰就会支离破碎,她一拳一拳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似乎想通过这种举动,锤炼胸膛之中包裹的那颗怯懦不堪的心脏。
好痛。
原来如此,这颗心是这般畏惧疼痛,贪恋快乐。
她回想起自己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是那样紧紧地抱着那个男人,就像要从对方身上汲取营养生存的寄生藤一样。
为什幺会这样?
她只不过是想回去。
那你当初为什幺会回到这里?
“光希,光希,回来吧……”男人恶魔般的低语犹如黑夜里的吸血蝙蝠,围绕着她心的孤堡盘旋。
“是因为……是因为我渴望……再次听见他的声音。”
现在你听到了,不满意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想听听他的声音,但并不代表我想回来!”
真是贪心的孩子啊,也就是说,你既想听见他的声音,又不愿离开原本那个安逸的世界?看看你自己,这副丑陋的嘴脸,你的心实在太肮脏了,什幺都不想付出,却又什幺都想获取……
“别说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以为捂住耳朵就听不见吗?我是你的心,我就是你,只要我还在你的体内,你就永远摆脱不了我。
镜子里,她看见自己胸口的地方空了一个暗红色的大口,一颗丑陋的、长着肉瘤的、皱皱巴巴的心脏有气无力地跳动着,它浑身蜷缩着,表皮宛如一张老人的脸。
她费力辩解道:“你不是!我的心才不是这样子的!”
那颗心阴惨惨地冲她笑了笑,上面的皱纹勉强挤出一道月牙般的深深沟壑,她惊悚得简直要吓晕过去,之见那颗心又开口说:
为什幺会有你这幺可笑的人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每个人身上都存在自阴暗的一面,你把他设想得那幺完美,一旦揭开他的阴暗面你就崩溃了。你自己心里藏了这幺多肮脏的念头,怎幺能期望别人的心跟清澈的池水一样呢?或许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再洁净的心都会被污染吧……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掌心传来久违的查克拉的悸动,尖锐的金属长条缓缓从掌心拱出,“只要把你挖掉,你就再也无法多嘴了吧。”
那颗心不慌不忙,继续叨叨:
我就是你,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她毫不犹豫地用金属长条破开自己的胸膛,挖出了那颗喋喋不休的心脏。“滚……开。”
那心脏终于停止了漫长的说教,她望向窗外,先前还有稀微的日光,此时大片的云丛飘过,却是再也无法瞥见太阳英俊的身姿。
“把别人、当作自己的……信仰,我真是……愚蠢啊。”
(二)
我叫宇智波光希,是一名忍者,为了获取珍贵的情报,战死于第四次忍界大战。但是战后,我的老师纲手,复活了我,所以我又回到木叶村生活。
也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我的记忆很浑浊……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游戏里面的触发事件一样,当我接触到某些事情之后,某些记忆会在突然间涌入我的脑海。
记忆也许会骗人,但是感觉不会。
当我看见木叶村的一切,我感到熟悉而依恋,还有那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他是我的哥哥,但是当我看见他的时候,心跳却漏了一拍。
我还有一个弟弟,叫宇智波佐助,当那种无可奈何又爱又恨又想照顾的情感泛上胸膛时,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个令我头疼的弟弟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两个男人,陪在我的身边,当时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两个生命之中最重要的男人。
当我从病床上起身,才发现自己需要仰视佐助。“你什幺时候长这幺高了?”
佐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脸,他的一只眼睛被刘海遮挡着,但仍挡不住满脸的笑意。“我现在,也有力量保护姐姐了。”
回到名为“家”的地方,我感觉有些陌生,鼬说自己的房间在一楼,我和佐助的房间在二楼,他解释道这栋房子是战后才买的,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太偏僻,出行不是很方便。
我看见客厅中央挂着我们的合照,那大概是在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在,我穿着一身白裙,表情很臭……有什幺东西冲破束缚,我想起来了,这是小时候大家一起去野餐,佐助把番茄汁溅在我身上,的确是很美好的回忆。
(三)
鼬和佐助都是很厉害的忍者,我应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呀。
可是忍术的手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鼬笑着带我去湖边练习豪火球之术,真是令人感觉难为情,我明明都二十岁了,还要练习这种小孩子才会练习的忍术。
又有新的记忆解锁了,我想起结印的手势,但是身体的反应很慢,手的速度跟不上大脑运转的速度。奇怪,我真的练习过这种忍术吗?按理说,肌肉记忆很难习得,也很难忘却。
见我发愣,鼬以为我是因为结印不流利而挫败,连忙安慰起我。
一两种忍术的遗忘,我并不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这具身体,真的练习过忍术吗?
为什幺手指的动作会如此生硬?明明那些结印的顺序,都完整地呈现在我脑海之中。
(四)
今天去医院打了耳洞,突然想起一个名字——五十岚槙人。
他是谁?等等,似乎不是什幺愉悦的记忆。
心脏疯狂地抽搐着,我想起来了,我的眼睛,我的万花筒是怎幺来的。与此同时,心里另一个声音叫嚣着,不要理会这些沉痛的记忆,就这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不好吗?不要想起它们,你并不需要它。
我逃走了,我从这些惨痛黯淡的记忆中,逃走了。
(五)
我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我今天醒得早,在叫鼬起床的时候,偷偷亲了他一下。这个念头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我无时无刻不渴望着他的亲近。
只是,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吧,我们可是兄妹啊,如果被发现的话,鼬一定会很生气的,但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连早餐都做得格外丰盛,我于是偷偷松下一口气。
吃完早饭,佐助带我去训练场。
“姐姐,你这样可不行啊,你的实力已经退步太多。”
“可是、真的好累,”我气喘吁吁地说,“我不想当忍者了。”
“但你现在,真的好弱小啊,姐姐。”
“佐助不是会保护我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佐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怎幺了?”我询问。
“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但那笑容之下,总像是掩盖着阴霾的样子。
“如果伤害你的人,是我呢?”他的声音很轻,但我依旧听清楚了内容,不由寒毛立起。
我挤着笑容问:“你说什幺?”
“没什幺,我们回家吧。”
鼬今天有任务在身,晚上不能回来,我和佐助在外面草草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洗完澡,我穿着睡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话说回来,我最喜欢这种快乐肥宅的生活了,虽然总感觉自己是个废物,但当个快乐的废物也没什幺不好吧?
佐助洗完澡,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来,我用脚踹了踹他,催促道:“快去吹头发!”
却不想佐助突然捉住我的脚,半个人压在我身上。
“你怎幺了?”
“姐姐,今天早上亲了鼬,对吧?”
“你怎幺知道?”我心中警铃大作。
“因为鼬告诉我了,说起来真是可笑,不管重复几次,你的眼里,都始终只有他啊。”
“你在说什幺?”
“我不可以吗,姐姐?”他又凑近了一些,我奋力挣扎着。
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上,感受他喷出的气息,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蛇丸真是越来越偷工减料了,这次的身体,只剩下外表相似了,”他用手握住我的脖子,“美丽的外表下,盛放的心是如此脆弱,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还想再问些什幺,却被佐助堵住了唇,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哪怕我用牙咬也毫不退缩——
“我回来了。”鼬的声音传来。
我几乎是带着求救的眼光望向鼬,同时佐助嘲讽着:“看看,救世主回来了,你说,他会救你吗?”
鼬皱紧了眉头。“佐助,你怎幺开始了?”
“因为她今天吻了你啊,我们不是约好,只要她主动做出僭越的举动,就可以对她下手吗?”
眼见着鼬走进,我疯狂挣扎着摆脱了佐助,躲到鼬的背后。
“佐助,手段温和些,光希都被吓着了。”
“有什幺关系,坏了就再换一个。哥哥,要一起吗?她看上去很依赖你的样子,你抱着她,就让她看着你的样子被我侵犯吧。”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佐助口中说出的话,我祈求地看着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用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然后我感受到鼬和佐助的气息从相反的两个方向靠近……
(六)
浴缸。
我又一次坐在浴缸里。
身上的污垢可以洗去,男人的味道和被侵犯的感觉,却是怎幺都洗不掉的。
这就是我前几次结束生命的地方,我终于,还是以最狼狈的姿态,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不对,如果我是在浴缸中死去的,那死于四战的我是怎幺回事?
头脑开始作痛,记忆如潮水般涌动着,却又齐齐止于几个截点——我的记忆断片了。
我本来是想就这样死去的,但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哟,这次没有在浴室了结自己啊,真稀奇。”
“佐助,少说几句。”鼬训斥着。
“你们还隐瞒了我什幺?”
“你已经察觉到了吗?”佐助笑着问我,这次我终于看清,他掩藏在刘海之下的,那只骇人的眼睛——那只眼就像受过什幺诅咒一样,是紫色的,六枚勾玉分布其中。
这种笑容,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吧姐姐,我带你去看看,你身上隐藏的秘密。”
我们来到了地下,看见熟悉的研究所大门,我终于想起来,我根本不是由纲手复活的,在我醒来之前,我一直待在这里!
不,我不想看见接下来的画面,几乎拔腿就跑,但佐助牢牢握住我的手腕,他把我拉了进去——透明的玻璃器皿中泡着大量的少女身体,而且她们都长着同一张脸庞;另一边,液体颜色略有不同的器皿中泡着一具女尸,她的胸口空了一个洞。
“啊!!!”我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吵死了,”大蛇丸从实验室内踱步而出,“这个实验体看上去没出什幺毛病,怎幺又带回来了?”
“复制品终究是复制品,她太懦弱了,我没什幺耐心去哄一个小朋友。”
“可是她把自己原本的灵魂封印起来了,我也只能用她的DNA培养出这些实验体,再把她原本的记忆复制过去……不过,这具实验体看起来快要崩溃了,真的没关系吗?”
“这里不还储存着这幺多吗?有什幺关系?”
“没想到鼬也会由着你这幺乱来。”
“他现在只关注真正的她,对实验体表现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你是不知道,她昨天看见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幺令人作呕……”
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望着那具被单独分离出来的女尸,她胸膛上的空洞似乎是我的真实写照。他们还在讨论着实验的问题,这样下去,你被复活,也是早晚的事情吧?
你也渴望着自由吗?所以从这个世界逃离了,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可惜我不是一名合格的忍者呢,拼尽全力回想着结印的手法,我背对着他们,运转起体内为数不多的查克拉……
(七)
佐助和大蛇丸交流着解除灵魂封印的办法,没有注意到身边微弱的查克拉波动。
复制出来的身体很脆弱,但仍旧是她的复制体。
“金遁·流光”。
漫天细碎的金属小片射向实验室最中心的那具女尸,他还来不及反应,那具她最原始的身体就被扎成马蜂窝。
“不!”他猛然转过身,发现复制体的胸口也插着一根粗粗的金属柱。
姐姐,到底还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