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有什幺问题不要自己忍着,及时按铃。”护士姐姐把剩余的瓶子袋子挂在输液固定器架上,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小女孩,“呐,本来给音音姐的奶糖,现在送给小熙好不好?欺负小朋友的坏姨姨没有糖吃。”
小熙接过奶糖,转手又放在了透过手指缝瞧她的钟女士腿上,“妈妈说挂水会嘴巴里苦,姨姨吃。”小朋友歪着脑袋想了想,只送一颗糖有点不好意思,“明天放学我给姨姨带大包的,随便吃。”
钟韵音当着她的面拆开奶糖塞进嘴里,形销骨立的女人左颊被糖果顶起一个圆的样子还有些孩子气,炫耀地朝护士姐姐笑。
“小熙真好!又乖又可爱!”
被直白夸得不好意思,小女孩低下头搅着手指,“小熙想更懂事一点。”
谭莹看着她仿佛就像在看那时候的自己,有点想哭又觉得看着她心里某处就软下来,升起一股温暖。
直到小护士带着小女孩去找她的爸爸妈妈,她还有些走神。
“闺女哟,回神啦!”钟韵音女士坐在病床上朝她闺女挤眉弄眼,“可爱吧,想养吧,咱们把小熙偷偷抱回去养几天怎幺样?”
不约,妈妈我们不约。偷小孩是犯法的。
谭莹当然记得同一病院隔壁病床的那一位女士,三十出头的模样,乳腺癌中晚期,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如今只能在病房里相聚。
小孩子带来的欢声笑语退去后,病房里重归平静,小熙在这里,那对夫妻却不在的情况是很反常的,她记得他们把孩子保护得很好,让小熙一直只看到她妈妈精神的模样,仿佛一个能够轻易战胜病魔的女超人。
“……小熙的妈妈呢?”
钟女士脸上剩下的笑意也消失了,从胸腔里发出的叹息仿佛要把她的力气耗尽,“昨天下午小熙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她突发癌痛。”
小朋友没见过,谭莹却是见过的,癌痛对于癌症病人是怎样的折磨,嘶声力竭、痛苦狰狞、疼到在床上痉挛颤抖。
“今天本来他们是想让小熙看看她妈妈很好,小孩子可是很聪明的,不管大人说什幺,都不如亲眼所见更有信服力。”
谭莹心里不想知道接下来的内容,却还是坐到了妈妈身边,轻轻盖在她因为血气不足而冰冷的手背上,“然后呢?”
“小熙的妈妈……可能癌细胞转移了。”
她控制着覆在妈妈手上的手不要颤抖,这里是肿瘤科,即使已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院,有最好的医疗器械和医护人员的全力救治——死亡,依旧无法避免。
癌症,作为世界五大绝症之一,至今仍未找到能够彻底治愈的方法。
谭莹难过的同时甚至有一瞬庆幸癌细胞转移的不是她的妈妈,又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
……
……
满室寂静。
直到母女两人同时开口。
“妈妈,我们可以做手术了。”
“莹莹,我不想治了。”
女孩蓦然擡头,眼眶控制不住地涌上泪意,眼泪在再开口的时候同时落下。
“什幺叫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