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足足三日方止。宁絮这日睡到日上三竿,待窗外回暖的阳光映在她身上,她方才惺忪着睡眼于榻上起身。
殿中很是静谧,夜止自是朝务繁忙,阿玥却又不知去了何处。许是睡得久些,宁絮下榻时略有头晕,渡步到外殿,正见到阿玥急急入内,气喘吁吁,似是焦急得很。
宁絮上前说道:“什幺事?这幺着急。”
阿玥断断续续边喘气边道:“王…王上要出征了…”
这消息突然,宁絮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反问了句:“什幺?”
“今早朝中传来急报…南昭国的军兵再次来犯,趁着雪色跨河暗袭,边境…已经顶不住了,王上为稳定军心,与一众大臣商议要亲领援兵赴边。”
宁絮一颗心提起,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颤着唇道:“他…他什幺时候走?”
沙场刀光剑影,生死成败一瞬,容不得儿女情长,如此突然的变故,夜止怕是与她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阿玥答道:“听宫人说,王上已率着王军朝宫门走了。”
宁絮听罢,立刻折返内室,拿了这几日一直在织的斗篷,对阿玥说道:“快…快走。”
这时,恰逢夜止派来的人进殿来传话,来人看出了宁絮想去宫门外的意图,生怕她因心急出什幺事,说道:“王后,王上要您自己在宫中几日,他不日便会归来,您还是…”
宁絮哪还听得进去他的话,提起裙襦小跑着出了殿门,阿玥连忙跟上。
宁絮衣衫不便,也跑不快,脑海中只溢出几个场景,一是她幼时,她的父兄奔赴战场,从此再也未归,二是她听得夜阑宫中老人所道,夜止的父王骁勇善战,最后却亡于一个士兵淬了剧毒的箭下。
她跑着,忽感腹中一阵疼痛,心中的惧怕与担忧一并涌起,湿了她的眼眶,她抹了抹脸,停在宫门的百步远,已能看到声势浩荡的兵士们,以及队伍首部,身着戎装的夜止。
他的碎发随衣角一并被风扬起,神情坚毅果决,身侧所携的剑柄锃亮凌厉。
宁絮的眼眸微闪,看了看手中尚未竣工的斗篷,快步上前。
宫门已开,门轴转动的声响浩大,宁絮使遍了全身力气,喊了出声:“夜止!”
夜止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即刻回首,望见宁絮正在不远处颤着身子,满脸泪花的凝着他。
他心中一紧,对身侧的兵士嘱咐几句,随后翻身下马,两步并作一步的走向宁絮。
宁絮见他过来,心神却乱了,原本要对他说的千言万语,此刻闷集在胸,不知该如何吐露。
她抹干眼泪,尽力稳下声音道:“王上,我做了一副斗篷,虽还差些针线,但边境天冷,你带着,也能御寒。”
如此时刻,她不想惹得夜止担忧,面上并无什幺大的波动,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
“好。”夜止声音沙哑,小心地擡手接过。
“不出一月,我便能回来,你无需过忧。”他顿了顿,“若是与向景年兵戎相见,若可行,我会尽力保他一命。”
这话中之意,宁絮听得出。夜止给她的承诺,是一月,若是他久未回来,那便是…
“我…”宁絮想说,她不愿让他去赴险,可是她说不出口,夜止不仅仅是她的夫婿,更是夜阑的王。
“时候不早,我当启程了。”夜止不敢去拥抱她,握她的手,他怕自己会再也走不动。
望着他的背影,宁絮喊道:“夜止!”
他回首,望向她。
“我等你回来。”
一个月也好,一辈子也好,她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