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少看着桌上的电报,心里一阵烦躁。
他叼着根烟,军帽扔在桌上,在打扫着书房的小丫头惊慌的请安又被他不耐烦的赶出去。
三少一直都觉得世界上最爽快的事就是打胜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即使他被封了官作了一方军阀权贵,但却并不因如此而感到开怀。
半年前,他的亲姨娘徐郑美衿去世的时候,便嘱咐他平日里多积点德,少杀几个人,所以虽然他一直战功赫赫却从不虐杀俘虏,当然,交给底下的人就不知道如何了,他还不是圣人。
他回想起那孩子的眉眼,干净的如同一斛清泉。
他没指示,却知道郑副官肯定会把人带回来。即使不带回来,他们也会遭人为难,还不如带回府安排着离开,他还觉得自己功德无量。三少草草的吸了几口烟,满脸是血的少年被拉扯着推了进来。
“说说吧,带着个丫头片子准备去哪儿?”徐钦江眯着眼睛吐着烟圈,像条成了精的狐狸。
乔安的衣服被扯烂了,一只袖子漏出了薄薄的一层棉絮,他的鼻子还在流血,虽然被扣在地上却不紧不慢的回答,“我们只是南方来的难民,去北方投靠亲戚。不是汉奸也不是特务。”
徐钦江哧笑了一声,直起身子“你一个几岁大的毛孩子带着一个洋丫头从南到北漂了那幺远,不会不知道这乱世可是不讲道理的。就算我是人慈心善,你也得找个好听点儿的理由。”
乔安低下头,闷不作声。
三少也不再讲话,郑副官把小沟带了进来,老妈子劲儿大,给胡乱挣扎的小狮子狗儿换上了一件小洋装,原本给三少来探亲的侄女准备的,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洗完澡的小狮子狗可能感觉到了新衣服的暖意,知道这人不会伤害她,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稚气,她像只小狗儿一下地就扑进乔安怀里。
少年抱着小沟小小的身子激动的想站起来,原本瘦削青紫的脸庞也露出稚气而满足的笑容。
“不如让她跟着我吧,这小丫头你带着也走不动几步了。兵荒马乱你带着也不安全,再往北可就难走了,一步一个关卡你有几个脑袋能保得住这丫头的小命?”徐三少看着这父慈女孝满心不高兴,他心里已经不耐,却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分析着。
少年僵住,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幺把这孩子从那幺远的地方带过来的,但是你要清楚她和你在一起受了不少苦吧,我至少能把她养大,保她半生衣食无忧。”
徐三少可不是好性儿,他吐了个烟圈,大有你不把她给我你也别想走的架势。
“我家老太太让我积善行德,你看你瘦的,到时候别没找到亲戚,先丢了命。”
乔安苍白着脸看着徐钦江,一双眼睛璀璨着露出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她吧?”
三少脸不红心不跳,“至少,她在我身边比在你身边强多了。”
他哪里做过什幺好事,及时行乐,看着稀奇而已,一个丫头还吃不了他多少东西。
乔安并不愿意相信这个军阀的话,可小沟在他身边的确吃了太多苦,他选了一条最难的路,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苦难在等着他。
他后悔了。
他不敢也不可能让黄玉受那些本不该受到的苦。想到这里,少年一阵自责。
三少支起身子,深绿色的军装套在这副模子里说不出的潇洒,本该更添英气的衣服却衬出了不露声色的风流韵味。
半支烟的功夫,乔安已经做出决定,他挺起身子,瘦削的脊背仿佛压了几千斤的重量。
“先生,我答应把小沟留在这里,待我找到亲人便回来带回小沟。我们都是孤儿,希望…”少年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希望将军好好待她,乔安这条命便是将军的。”说罢已经头已经咣当咣当磕在了地上。
徐钦江只注意到小玉的的名字,原来那丫头叫小钩?多难听的名字。
小沟算是被留下了,三少翘着二郎腿看着站在厅里的小狮子狗,心里一阵得意。
他长腿一伸开,皮靴哒哒的响声由远及近。
小狮子狗坐在陌生的角落里,乔安来不及跟小孩儿好好的告别就被拖拽着离开。
小狮子狗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熟悉的味道已经消失了,她惯会审时度势,哭累了就顺势趴在男人的肩膀上,一晃一晃,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