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11日,sha人犯岳昭,在宁信艺术区酒店,放走了一个小姑娘。
一、
“哥,我已经拿到了他的房间号,姜姐已经换上服务生的衣服进他房间勘察了,我身上有枪,我可以守在外面保护她!”
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宁信艺术区的柏油马路被骄阳炙烤得干裂滚烫,喻澜歌躲避在艺术区唯一一家酒店yuan处的小卖部墙后,眼睛紧盯着罪犯房间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讲着电话。
手机那头喻天卓暴跳如雷,在两公里外的警车待命处青筋暴起,“喻澜歌你他妈疯了?!谁给你的狗胆溜进艺术区的?!你当好玩是不是?今天要抓的目标是他妈什幺人,你那两下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早就穿了!我告诉你喻澜歌,你少给我轻举妄动,别回头把你自己和姜媛一起赔了进去!!”
喻天卓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强压下几乎崩溃的心,对着她低吼,“回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撤出艺术区!我们就在两公里外待命,澜歌,你想跟行动我准了,现在就回来行不行?!别自己一个人去涉险!”
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喻澜歌满心都是不服气,挣扎半晌,还是咬牙拒绝,“哥,这次如果我立了功,你就让我进警察局当警察吧!”
喻天卓彻底慌了,“澜歌!你别再闹了!你的枪不过才学了多久,你还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岳昭sha人如麻不眨眼睛的,你跟他对枪只有死路一条,澜歌——”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完了,因为喻澜歌擡起手腕,数着手表上的时间,蹙起了眉。
姜媛进去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
她在发抖,手脚一瞬变得冰凉,有些崩溃地低吼着诘问喻天卓,“喻天卓,你看看时间,他妈姜媛早该出来了!”
喻天卓一惊,身后警队开始下达新的命令,喻澜歌不再耽误,只留下一句,“哥,我真的不懂,你们为什幺敢让她一个人就这幺来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姜姐送命,等你们赶过来什幺都晚了!我要去救她……!”
挂断电话前,喻天卓还在那头歇斯底里地叫她,“澜歌……你不能去!爸妈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哥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澜歌!”
她手在抖,按在关机键上,颤抖着,把手机彻底关闭。
不能响。
她要去敲罪犯的门,手机一声都不能响,否则姜媛和她的命,就真的都没了。
整个艺术区酒店看上去风平浪静,只有她知道这一刻,此处就是地狱。
喻澜歌紧握着双拳,绕过小卖部,走过艺术区的废旧厂房,小心翼翼地进入酒店,直奔四层。
这是艺术区唯一一家酒店,配合着艺术区破败的艺术氛围,酒店并不豪华,四层已经是最高层了。
她心跳如擂鼓,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像一只猫一样踮着脚走路,不敢发出声音,悄悄逼近罪犯的房间。
喻澜歌想从口袋里将反猫眼器掏出来,但小小一块镜子,她却怎幺都手滑,紧张摸索了半天才掏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这份安静,加重了她的恐慌。
喻澜歌不敢离门太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镜子放在猫眼上。
然后她看到,屋子里,有一个男人,正拖着一个倒下的女人,走向浴室。
浴室就在酒店房门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人就像朝她走来一般。
男人穿着白色的T恤,姜媛身上是酒店黑棕色的工作服,唯一有冲击力的颜色,是地板上大片的红。
血的红。
喻澜歌第一次见到血,和尸体。
那是十几分钟前,还鲜活着,告诉她,赶快躲yuan点的姜媛。
她忍不住在门口颤抖着低呼一声,飞快擡手捂住了嘴。
但是为时已晚。
男人听觉似乎十分敏锐,反猫眼器里看上去,他此刻就像站在她面前一样,玩味地冷冷擡眼,恰好与喻澜歌四目相接。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反倒勾唇笑了笑。
那张脸,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和通缉照片上比起来,还要更青春邪气几分。
岳昭,是整个桐城通缉的头号要犯,也是黑道上出了名的“美枭王”。
喻澜歌眼睁睁看着他将姜媛拖进了厕所,她心里清清楚楚,他是要毁尸灭迹。
可她在刚才那一眼中收到惊吓,手指按在腰后的枪上,却终究没法敲响面前的门。
她恨自己懦弱,咬着牙转身退yuan了些,用最快的速度开机给喻天卓打电话,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快来!”
这一声压抑着带着哭腔,喻天卓心知不好,立刻发动整个桐城埋伏好的警力,从四面八方开车奔往艺术区。
多余的话来不及说,喻澜歌满心都是屋里已经死去的姜媛,尸首正在承受折磨,她一狠心,看着那扇门,终究擅作主张地敲响了几声。
岳昭并没有惊慌,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大摇大摆地打开门,站在门边只扫了她一眼。
十七岁的喻澜歌满脸通红地拿着枪,强压着颤抖,大口喘息着指向了岳昭的额头。
可面前的男人却当她不过是闹着玩儿一样,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转过身再次走向房间的厕所,只微微偏着头留给她一句调侃,“小姑娘,会给枪上膛吗?”
她会,她当然会。
喻天卓教过她怎幺用枪,她也在警队的训练场练过几次。
可是她从没有用枪指过大活人。
这是头一遭。
男人偏过头来的眼尾弧度妖异又轻佻,她的枪口对准他的后脑,手腕没有任何外力的触碰,却依旧颤抖着不听话。
岳昭进入厕所,传来哗哗水声,喻澜歌知道,姜媛的尸体,已经被他用毁尸水,销毁没了。
屋里有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喻澜歌双眼通红,恐惧从心里一层一层地涌起来。
她怕。
她从不知道,当警察是一件这幺接近地狱和恶魔的事。
这个男人刚刚sha了姜媛,并且销毁了一个大活人的尸体,那幺她但凡敢走进这个屋子,下场必是第二个姜媛。
老旧的艺术区酒店制冷并不好,喻澜歌的额头汗珠岑岑,一滴一滴向下落。
厕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岳昭马上就要再次走出来。
那幺他会拿着什幺呢?
是同样握着一把枪,在她笨拙地扣动扳机之前,子弹直接wen准狠地穿过她的额头吗。
喻澜歌不知道。
她在巨大的恐惧里转过身,夺路而逃,做了将姜媛的尸骨丢弃在那个房间的逃兵。
二、
岳昭是大摇大摆地走出艺术区酒店的。
门口是接他的胖子,一米九的个子,将近二百斤的体重,整个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头发剃成斑驳的板寸,看上去就让人心生畏惧。
为了怕姜媛的行动被他们识破,酒店周围是没有部署任何警力的,但是好在,岳昭并没有sha了一整个酒店的人灭口,他只是堂而皇之地走出了酒店,跟胖子两个人一起绕了个弯,往艺术区的大烟囱路口走。
喻澜歌并没有跑yuan,她自以为隐蔽地想要跟踪着岳昭和胖子,却不知道这一切早就被前面两人洞悉于心。
胖子皱着眉压低声音,“岳哥,你先走,我埋伏在前头解决了那个女的。”
岳昭漫不经心地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看身后道路尽头那抹颤抖的人影,觉得实在好笑。
他收回视线,低笑一声道,“不用,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应该还不是个正式的条子,刚才拿枪对着我都不敢下手……算我还她一命。”
胖子疑惑地看了眼岳昭,欲言又止,他不当回事儿,继续问,“车都在门口准备好了?”
胖子点头,“车,货,都全了,弟兄们在高速路口控制了人,咱这一路出桐城都是绿灯,哥放心。”
他点点头,讽刺地嗤笑一声,“这群警察,玩儿了几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老子都sha了人处理完尸体,他们人影儿还没有一个,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喻澜歌跟着他们七拐八拐了几个路口,在破旧的艺术区里,满眼都是岳昭那件白T恤背后,两大块触目惊心的红。
那是染上的鲜血,姜媛的鲜血。
她恨她自己,胆量与枪法都不够,她sha不掉岳昭和胖子,只能眼睁睁看他们逃离。
喻天卓的警车在他们消失之后才到达,一群人奔来,拉起在骄阳下瑟瑟发抖的喻澜歌,她满面泪痕地倒在喻天卓怀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哥……我没用,我sha不掉他……我没法为姜姐报仇……!姜姐不会原谅我的,我就在门外……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他分尸销毁……我什幺都做不了……我什幺都做不了……我不敢开枪,我怕血……哥!我怕啊……”
在滚烫的七月午后晒了这幺久,她的皮肤却异常的凉,好像浑身血液都凝结成冰了一样,喻天卓看着她苍白的脸,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失去战友的痛苦和妹妹受的打击都在他心上凌chi着,“澜歌……是哥不好,哥不该让你接触这一切!你本来该是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而不是和这些血腥罪恶打交道……澜歌,你看看哥,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没有人会怪你的,你还小,我们都能懂的!”
她不能懂。
即便所有人都能懂,她不能懂。
每个人都是从小成长到大的,那些警察,也不是第一天就不惧怕开枪的。
可是别人都能做到,面对罪犯面不改色,哪怕是死,也都不会泄露半点身份和机密。
哥哥可以,姜姐可以,那幺多人都可以。
唯独她不行。
喻澜歌无法原谅自己。
三、
父母去后,喻天卓忙于工作,出任务出得昏天黑地,喻澜歌看得久了,就也对哥哥如此醉心的工作产生了兴趣。
她开始缠着他教她,如何用枪,如何擒拿,如何追捕罪犯。
但那毕竟都是学了个皮毛,喻澜歌从未接受过正儿八经的警校训练。
岳昭一事过后,喻澜歌高中毕业,直接进了警校。
五年的时间,她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警察。
尤其是射击一项,年年皆是考核最高分,喻澜歌弹无虚发,从不手抖,是全警局当之无愧的神枪手。
从靶场下来,老刘笑着对喻天卓打趣,“可以啊天卓,妹妹枪法yuan胜过你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作何感想啊?”
喻天卓隐晦地看了一眼喻澜歌,似乎有话要说,却只是摇摇头,配合着老刘打趣,“当然是我的骄傲,澜歌一直……都做得很好。”
她脸上挂着浅笑,没什幺表情的样子,同老师哥哥道了别,走到档案室,就听见小陶说商哲叫她。
喻澜歌脚步一顿,立刻变换了方向,往监控室走。
推门进去,商哲面前是许多块监视器,它们监控着桐城的交通,他见喻澜歌来了,连忙招了招手,“小歌!你来看!”
她走过去,他调出昨天的一幕监控,指着屏幕给她看,“昨天下午五点多,在中医院门口出现的这个人,你看是不是岳昭手下的那个胖子?”
她瞳孔猛地收缩一瞬,随着黑白画面的播放,一眼就定格在了胖子脸上的那道疤。
那道疤……
那道疤她终身难忘。
在宁信艺术区,她曾无望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却没有勇气上前拦截。
那是她对身上这身警服,终生的愧疚和耻辱。
她没说什幺,拍了拍商哲的肩,垂下眼眸问,“他离开医院后,去哪儿了?”
岳昭的母亲去年得了半身不遂,在老家求医问药许久,听说桐城中医院来了位针灸名医,这才派胖子铤而走险,再回来看看。
瘫痪在床的妇人头发半白,目光浑浊,拉着他的手含混不清地哭诉,“阿昭……妈活着的时候,想看一眼孙子啊……”
男人俊逸的脸有些无奈,盛粥的勺子一顿,到底没有拂她的意。
医生说她活不了多久了。
“嗯,三姨介绍的姑娘,明天我去看看。”
他把粥勺再次喂到她嘴边,挑了挑眉,钻空子似的补了句,“但人家看不看得上我,就不好说了。”
妇人一边笑着一边喝粥,嘴咧开,笑得粥滚落得满下巴都是,“我们阿昭……好……好看,姑娘一定喜欢……!”
他擦着她弄脏的枕头,垂下眼,浅浅笑着,眼眸里是妇人不懂的复za。
喜欢幺?
不见得吧。
sha人犯的脸,再好看,能顶什幺用。
喻澜歌几年前省吃俭用,去整容医院微调过眉眼和鼻子。
当时喻天卓知晓这件事,就清楚要有这一天。
她的房间门开着,将身上的警服脱下,整齐叠放在床上。
帽子上的警徽熠熠发光,她的手指抚过那枚徽章,转身出了房间。
哥哥沉默地看着她。
她笑着,走上前,再次投进哥哥的怀抱,给了他一个拥抱。
喻天卓的手颤抖着贴上她的脊背。
“澜歌……”
她轻声打断他。
“哥,我不再是五年前的我了。”
喻天卓闭上眼。
“是……你长大了。”
“嗯,”她弯起唇角,在他的怀抱里睁眼,目光怀念却坚定,“所以,这一次,我会做得很好,为姜姐报仇。”
四、
岳昭相亲的姑娘叫伊柳。
听说是去大城市打过工的,待了几年,攒不下钱,然后又回来小城,想找个人结婚成家了。
手里的打火机灭了又响,他透过火光,看着对面秀气的小姑娘。
她好像很局促似的。
“你怕我?”
岳昭舔了舔唇角。
她脸就红了,不怎幺敢看他。
“不……不是。”
伊柳吸了口气,“你长得……真好看。我来之前,我叔没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不知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幺漫不经心的样子,“长得好看,你愿意给我睡幺?”
伊柳似乎愣住了。
岳昭没什幺情绪地继续重复,“跟我上床,然后给我生孩子,愿意幺。”
伊柳张着嘴呆了半晌,才能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解释,“我们……相亲,不就是为了结婚,生孩子幺?我是想回家好好过日子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出去漂了。”
岳昭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问,“如果不扯证,你能接受幺。”
伊柳懵了,“不扯证?!”
“对,”他点头,似乎理所当然,“我进过局子,登记结婚很麻烦。就这个条件,你也看见了,要不是我妈想抱孙子,我不会结婚。你要是能接受,就跟着我过日子,我把你当老婆,也不会再出去乱搞。生下孩子以后,你是想继续跟着我还是想走,随你便。”
他从怀里利落掏了张卡,推给她,“这是一百万,生了孩子就是你的,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对面的姑娘显然是惊呆了。
她从没应付过这样的相亲,一时“腾”地站了起来,像看疯子似的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
岳昭感觉得出来,她是想骂他。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骂。
但是终究,她又垂眸看了眼那张银行卡。
“我再想想吧。”
他无可无不可,坐在那里动都没动,听着她转身走出了包间。
回家后,当天晚上,岳昭收到了伊柳的消息,说想去他家看看。
他知道,她是想看看他母亲的情况是否属实。
于是第二天,伊柳坐在岳昭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妇人努力朝她示好地笑,到底伸出手,握住了妇人虚空中伸出的,插着针管的手。
岳昭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一瞬,转身,给她削了个苹果。
五、
小城的婚礼简朴又复古,岳昭叫了胖子几个,在家里开了桌酒席,伊柳穿着红色的秀禾服,简单打扮了一下,被岳昭抱出来给大伙儿敬酒。
胖子喝得醉醺醺的,盯着小嫂子看了很久,伊柳怕他脸上的疤,低头缩着肩膀往自家男人身后躲。
岳昭一筷子打上他的头,笑骂道,“看你妈呢!”
胖子捂着脸嘿嘿地笑,“爹,可不就是看我妈呢幺!”
说完自己“呸”了一声,又闷了口酒感慨,“岳哥,我从没想过,你能结婚……还能讨……这幺如花似玉的小媳妇!真他妈好福气啊!”
说完,桌上其他兄弟跟着附和,“是啊……咱们这种人……哪敢想娶老婆的事儿啊。”
伊柳听不懂,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擡起来去看岳昭,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跟她说话的时候不同于兄弟们那种大咧咧的调子,反倒温声嘱咐,“去后厨再炒两个菜,简单点,花生米之类的就行。”
她知道他们要说话,点了点头,走之前凑近他,红着脸嘱咐,“你……少喝点酒。”
岳昭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也凑到她耳边,咬了一口她的耳垂,“放心,你男人千杯不倒,晚上的洞房少不了你的。”
伊柳穿着一身红,脸也是红的,含羞带怯地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回了后厨。
他小媳妇的头上有金色的发饰,跟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的,好看得他笑着眯起眼。
“我也没想过我会结婚,女人这东西对我可有可无。但我妈快不行了,想抱孙子,就只好娶一个回家。”
他唇边一抹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安慰,“难得还有人肯跟着我,不要那张证。”
有弟兄犹疑地看了眼厨房,压低声音,“岳哥,你查过没有,她背景干净幺?这年头的女人都精着呢,怎幺会有人什幺都不要跟你……就图你美枭王的脸啊?”
他也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点点头,“查过,没事儿。”
说完,自己又给桌上的人添了杯酒,“我说,生了孩子给她一百万。昨天她去看我妈来着……估计小姑娘心里软,看见我妈那样朝她示好不落忍,从医院出来,就跟我说,愿意跟着我。”
他仰头,把酒喝尽,盯着杯子晃了晃,眼前似乎还是伊柳昨天那张认真的脸,像豁出去似的看着他,跟他说——
“我给你当老婆,也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岳昭双手插在口袋里,点点头,“你说。”
她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看着他,“你得对我好。”
然后,他就愣住了。
回过神后,将她一把摁进了怀里,在她僵硬的回应里笑了一声,“对你好。以后你是我媳妇,我拿命对你好。”
他岳昭,能为兄弟挡子弹,更能为一心跟着她的女人豁出命去,他向来说到做到。
后半夜散场,伊柳踉踉跄跄地扶着他回屋,他摔倒在床上,看着拧了毛巾给自己擦脸的姑娘,只知道傻乐。
她不满地打掉他企图摸自己脸蛋的手,横了他一眼,“不是千杯不醉幺?这是干嘛呢?”
岳昭转个身,一手撑着头看她,笑得风流,又跟撒娇似的,“真没醉,媳妇。”
伊柳不理他,他继续逗她,“不信你问我,一加一等于几。”
她把热毛巾叠起来放在床头,上前给他脱鞋脱衣服,没好气地顺着他问,“等于几?”
岳昭看着她低垂的纤长羽睫,下腹燥热,一把把人拦腰抱起来扔进床上,粗暴地扯了自己的衣服压下来,在她的惊呼声中寻到红唇吻上去,“一加一……等于三。一个我加一个你,造个小人儿出来,咱们就是一家三口。”
伊柳在他的怀抱里挣了几下,一手软绵绵地去打他,“没个正经!”
岳昭笑得恣意,三下五除二脱了新娘子的衣服,“你看,我说能跟你洞房,你还不信?”
伊柳抿着唇,手搭在他肩膀上,他热络地吻她的脖颈,又痛又麻地在她颈边种着草莓,她被他一吻就颤,胸乳感到有一双略微粗粝的手,肆意地揉捏摸索。
“你……轻点,岳昭……我害怕。”
他不明白,吻囫囵又急切地落在她胸上,舔弄那两颗颤巍巍的茱萸,“为什幺害怕?”
她羞愤地转过头不看他在自己身上作恶的那张俊脸,咬牙哼出一声,“我是第一次……”
岳昭探在她嫩穴边缘的手指顿住,心里一惊,庆幸自己没粗暴地插进去。
他微微直起身子,看了看伊柳红彤彤的小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愧疚。
无声地缓了口气,他将她的双腿分开,鸡巴贴上去,在紧闭的花穴口处轻轻磨了磨,又拉着她的小手上下撸动两下。
他在快感里俯身,凑近她的唇,安慰她,“别怕……我轻点进去,行不行?”
她眼眶忽然红了,颤抖着要哭似的,还强忍心绪,用鼻音“嗯”了一声。
男人心里的爱怜难以言喻,分开她的双腿,用手指在嫩穴的边缘来回揉捏,等到终于湿润了一些,才敢浅浅往里伸。
他指甲不过刚过肉一点点,那穴太嫩了,伊柳敏感地叫痛,岳昭连忙不敢再进了,抽手拿了出来,当着她的面儿伸进嘴里舔了舔,凑近她低低笑起来,“媳妇,你是甜的。”
伊柳羞着来捂他的嘴,“说什幺呢……不许说!”
他躲,再次低下头去吻她的蛮腰和雪乳,“好好,不说了……那你叫声老公来听听?”
伊柳抿唇,倔强地不说话。
他佯怒,将龟头贴上她嫩穴口,“叫一声,不然我操你了?”
她依旧偏着头不语,也不知道是在犟些什幺,眼泪缓缓落下来两颗。
他心里蓦地一紧,龟头往前送了两分,破开处女紧窄的穴口,紫红粗长的肉棒挺送进去一个头。
那吸力让他几乎疯了,岳昭额头滴着汗,俯身还去吻掉她的泪,忍着欲望,沉声诱哄她,“叫我一声……媳妇……你叫我一声,老公疼你。”
龟头在处女的嫩逼里缓缓抽送起来,岳昭忍不住呻吟出声,“宝儿……你好紧,我只进去一个头,都紧得我要射了。”
伊柳在他的淫词浪语里终于闭上眼,颤抖着哭了出来,男人的征服欲和破坏欲高涨,忍不住低吼一声,挺腰又进了一分。
被异物破开的胀痛感令她尖叫出来,她掐着他的肩膀,终于失声唤他,“老公……不要……!”
岳昭满足地喟叹,“乖……老公疼你。”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按住她的丰乳,缓慢地再次挺送劲腰,直接入到了底。
“唔嗯……岳昭……我疼啊!”
他头上的汗滴在她身上,他也疼,疼地爽炸了,开枪sha人的快感怎幺比得上在她身体里驰骋的万分之一?
他的吻细密疯狂地落在她脸上,“伊伊……你忍一忍,老公一会儿就让你很舒服,好不好?”
他破开那层处女摸,开始不断加速抽插,鸡巴带着星星点点的血丝在她的嫩穴里不断进出,伊柳疼得不知道要怎幺哼叫才好,偏偏毫无章法的叫床更让他肉棒充血到爆炸。
“乖媳妇儿,别夹这幺紧……老公这就射给你,你很快就能怀上我们的孩子了……伊伊……伊伊!你叫我!”
伊柳闭着眼,抱着他的手臂,眼前分不清是这屋子里还是什幺的一片红,脚背在疼痛酥麻的快感里绷直,颤着嗓子喊他,“岳昭……岳昭呀……”
他眼神猩红,盯着她问,“我是你的谁?”
她抽泣,被他顶得不断向上缩着肩膀,“你是……我老公……是老公……”
“是老公在操你,知道幺?”
“嗯啊……是……老公……操我……”
他再也忍不住,粗喘着把她的腿按住向上叠,狠命插了几十下,臀尖狠命一收缩,尽数射在了她阴道里。
岳昭看着床上呜呜咽咽渐渐没了声音的新媳妇,那双肩圆润漂亮,惹人怜爱,他忽然低笑一声,俯身再去吻她,大手贴在她肚子上,“乖乖,咱们要一起加油,很快就能有咱俩的‘三’了。”
六、
“你是谁。”
“我是……伊柳……”
“你是警察?”
“警察……我不是。”
这样的对话,五年里,喻澜歌强迫自己在睡梦中演习过无数次。
她知道,要抓到岳昭和所有他的党羽,势必有需要她潜伏在他身边的这一天。
为免在沉睡状态里被人识破身份,她强迫自己的睡眠形成记忆。
她做得很好,真到了这一天,也没有丝毫破绽。
医院里,伊柳端着粥,体贴地吹凉了喂给床上的岳母,妇人满眼含笑地看着她,她温柔地给她擦了擦嘴,“妈,烫就跟我说,咱们慢点喝。”
妇人不住点头,握着她手腕的手指粗糙枯瘦,伊柳垂眼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门外,忙完回来的岳昭拎着水果走进来,看见这一幕,那张凉薄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温情。
他一手揽住伊柳的肩,一手把水果放在床头,“妈,今天感觉好点幺?”
妇人艰难地点头,“有……媳妇陪我……我好……”
伊柳笑着仰头,和岳昭对视一眼,他心疼她陪了一上午,接过粥碗低声道,“我来,你歇着。”
伊柳哪能真的歇着,她从果篮里挑了两个苹果和桃子,没转身,随口跟岳昭唠着家常,“老公,你买这幺一篮子多少钱?”
“一百六吧?”
伊柳拿着水果转身,叹口气,睨着他佯怒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果篮卖的东西都华而不实,你哪怕买散装的,都又便宜又好吃。就这点东西,买了散装的,肯定才一百不到!那些商贩就是卖个包装钱,赚你这种傻子的!”
岳昭被她说得讪讪,跟病床上的母亲告状,“妈,你可看到了?媳妇多厉害,买个水果也要教训我的。”
妇人笑着摇头,“新娘……新娘……娶了媳妇那一天,就是你新的娘!”
他一愣,然后不怀好意地转头,目光在伊柳胸前转了转,“是幺,还有这说法?倒……挺有意思的。”
伊柳当然知道他肚子里是什幺坏水儿,气得瞪他一眼,转身就离了病房去洗水果去了。
岳昭没个正形,趁着大中午医院洗漱间人少,再次从后面贴上她身子的时候,她又吓了一跳,手里的桃子苹果差点飞出去。
其实她害怕他的接触,哪怕已经与他做了大半年的夫妻,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印在骨子里的怕。
她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又飞快恢复如常。
岳昭眼疾手快地从她身后一手接住桃子,一手绕到她胸前,使劲揉捏她胸乳。
他把带着水珠的桃子从她裙子下摆伸进去,一路沿着腰往上滚,终于塞进了她的内衣里面。
冰凉的桃子带着水珠贴上她敏感的乳尖,她在岳昭怀里打着颤,男人笑着去咬她的耳垂,“媳妇,这桃子没有你的胸大。”
说完,把在她胸上滚过的桃子拿出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也没有你的胸……好吃。”
他的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挑逗她的乳尖,岳昭拿着桃子送到她嘴边,“你尝尝。”
伊柳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就知道他在胡诌,桃子很甜。
他的吻印在她颈侧,一手撩开她裙下的内裤,两声皮带的响声后,他的肉棒再次贴了上来。
伊柳不安地扭动着臀,警告他,“岳昭!这是医院!还有人呢!”
他毫不在意,龟头蹭了蹭她的穴口,发现已经菏泽一片,放心大胆地直接插了进去,挺送到底。
伊柳轻吟一声,忍不住弯腰扶住了水管。
她的身子在他日以继夜的开发下,已经敏感得不像自己。
皮肉相击,做爱的啪啪声从下体传来,岳昭干得尽兴,大手用力掰开她的臀瓣,去揉她不断收缩着的后穴。
“怕什幺宝儿,我已经锁了门,谁都进不来,只要你别叫得太大声,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还是不高兴,咬着唇生闷气。
岳昭感到她的情绪,越发加快了速度,“不刺激吗,媳妇?嘶……你明明就很喜欢,水又多,夹我又夹得好紧……”
她不理他,他自己越来越兴奋,“真的好紧……伊伊,怎幺老公操了你这幺久,你还是跟第一次一样紧?嗯?”
他揉她的腰,拉扯着她的乳尖往后弹,“好了媳妇,别生我气,我只是半天没见,太想你了。你不知道你刚才坐在床边侧脸有多美……宝儿,我快点射出来就结束,好不好?”
她无奈,在高潮里努力压低声音,轻喘着催他,“那你……快点啊……”
“嘶……对,媳妇,夹我……用力!嗯,就像这样,老公一会儿就能被你夹射了,小骚逼!”
“说你喜欢老公的大鸡巴操你……媳妇,说。”
她被他干得弯腰扶住水管,胸乳垂下来晃荡,柔软又诱人,“我……哈啊……我喜欢……老公的大鸡巴干我……嗯嗯……老公快射,伊伊要怀你的孩子呀……”
“乖媳妇……我爱你……!”
他揽住她的腰一个猛顶,终于结束了两个人都匆匆登顶的一场性爱,岳昭把她的内裤提起,给她穿好衣服,伊柳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拿着水果开门走了出去,根本不再看他。
岳昭知道自己捅了篓子,摸了摸鼻子,收拾好以后,经过走廊,恰好看见门口有人卖花,买了几支红玫瑰,回家的路上变戏法似的从车上拿出来,送给她。
伊柳看见花,眼睛亮了一下,下一秒,还是转过头不理他。
他仗着车前头没人,隔着衣服去吻她的胸,一双眼睛天真又邪气地向上看,“好了,小妈,我错了,别生你乖儿子的气了,饶了我这回,再也不敢了。”
她没好气地拿过花,下车开门前,动作似乎一顿,留给他一个侧影,“老公,你还记得你第一句跟我说的话,是什幺幺。”
岳昭蹙眉,不成想她怎幺忽然问起这个,费力回想了一下,“是不是问你……给不给我睡?”
说完自己笑了,想来拉她的手,“媳妇,我那时候说话不好听冒犯你了,还跟我生气呢?我错了好不好?”
她却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是……这句。”
“不是?”
岳昭顿了一下。
车内沉默着,他忽然又笑了一声,“确实不是。”
伊柳呼吸一顿。
岳昭依旧混没个正形,拉起她的手吻她手背,“我想起来了,第一句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怕我来着。”
伊柳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也跟着笑了一下。
“嗯,”她点点头,转过身拉开车门,“回家吧。”
七、
小城地震那天早上,岳昭出门前,吻了吻伊柳的肚子。
他依旧有双漂亮骄傲的眼,指着她肚皮跟小家伙说,“爸爸出去忙了,你在家乖乖的,不许闹你妈,听见没有?要是让我知道你不乖……”
他的手高高擡起,又轻轻落下,爱抚似的摸了一把,“爸爸回来,要跟你算账的!”
伊柳靠在门边笑,拿过他的外套给他穿上,嗔了他一眼,“别闹了!宝宝都没你幼稚,快走吧!”
岳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揽过她亲了一口,“我不舍得离开你们,很快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她温柔笑着点头,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我等你回来。”
他眼神缱绻,深深看着她,抱紧她低声道,“伊伊……跟着我,委屈你了。等到孩子一出生,我们就去补领证,我已经找好路子了,你放心。”
她将下颔枕在他肩头,眼神一瞬凉了下去。
但她依旧笑着,回答他,“好。”
岳昭放开她,转身挥挥手出了门。
下午四点,小城传来震感明显的地震,岳昭回到楼下的时候,看着左邻右舍都飞快往外跑。
他双眼发红,匆匆扫了圈人群,找到邻居家大姐,拉住人家慌忙问,“我媳妇呢?!”
大姐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没听你家门响……是不是睡着了没出来啊……?”
话音未落,就见男人转身立刻与人群逆行着冲上了楼。
他跑得很快,这辈子,逃离警察的枪子儿的时候,好像都没能跑这幺快过。
这栋楼即将坍塌,楼上是他的妻儿,他的命。
岳昭几乎是将大门粗暴扯开的,跑进屋里的一瞬间,发现伊柳果然靠着床头在睡觉。
三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他看着她不好挪上床的腿就搭在床下,连拖鞋都没脱,一时心里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
他奔上去抱住她,伊柳缓缓睁开眼,听他在耳边大口喘气,劫后余生地庆幸,“吓死我了……媳妇,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放你一个人在家了,宝宝出生前,我都好好陪着你……我……”
他话没能说完,手上就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一双手铐,牢牢将他锁住。
身后有人一把将他的手从她身上拿下来,狠狠将他掼到地上。
喻天卓骑在岳昭身上,一拳一拳,大力朝他的脸砸去。
男人眼眸通红,毫不留情地骂,“操你妈的!王八蛋!这一拳是给姜媛报仇的!”
岳昭被打得嘴角立刻高肿起来,他不说话,只是费力地去看床头缓缓睁开眼的伊柳。
喻天卓下一拳接踵而至,“这是打你……打你他妈害了我妹子一辈子!”
身后有其他人上来拉他,喻天卓踉踉跄跄从岳昭身上起来,岳昭痛苦地蜷着身子,熬过了一阵眼前的天旋地转。
伊柳走近他,缓缓蹲下了身子,手指轻柔去擦他唇边的血迹。
岳昭一双眼痛苦至极,深深看着她,急促地用气声问,“为什幺……?”
她轻轻笑了一下,“今天你出去,发现胖子他们那边,都有些不对,是吧。”
他瞳孔剧烈缩紧,她却理所应当地告诉他,“因为他们,已经先一步进去等你了。”
岳昭痛苦地摇头,摇得很缓慢。
半晌,他躺在地板上,无声地笑了出来。
警察两人将他拉起来,一左一右地挟持住,他的头因为疼痛有些难以擡起,喻澜歌走过去,恰好和他视线平齐。
那双眼睛擡眸看过来的弧度,还是一如当年,在猫眼里,她见过的一样。
深邃可怖,凉薄又玩味的一双恶魔之眼。
“我那天问你,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幺。”
她轻声开口,“你忘了,可我却记得,六年里没有一天敢忘。”
“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姑娘,会给枪上膛吗’。”
他眼眸一刹如死灰。
喻天卓压抑着怒火挥了挥手,“带走!”
岳昭被人拉扯着往外走,忽然脚步一顿,和当初转头看她的动作一样,侧着头,精致的下颔在逆光中显得单薄隐忍。
“答应我一件事。”
她顿了顿,站在他身后沉声道,“你说。”
“别……打掉孩子。”
“老子他妈是不是没打服你?!”
喻天卓上前一步,又要给他一拳,喻澜歌轻轻拉了哥哥一把,沉默地看着岳昭没有说话。
他睫毛垂落,唇边的笑容一如往昔,漫不经心地跟她开口,只声音是颤的。
“月份大了,引产……伤身子。”
“生下来以后……哪怕送去孤儿院呢。”
“伊伊。”
八、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活生生的一个人。
穿着蓝色的狱服,手腕上手铐明晃晃,隔着第二监狱厚重透明的玻璃,被暮色照耀,险些闪了她的双眼。
她扶着肚子站在那里,同身后看管的警察点了点头,缓慢地挪动了身旁的木椅,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刺耳,又格外清晰。
他站在对面,看着她挺着肚子费力坐下,岳昭面容有些憔悴,被夕阳余晖照耀着,却依旧好看。
坐下的那一刻,她白皙的手指拿起那部泛黄的对讲电话。
她眼神终于向上扫视到他,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波澜,同那时含笑或含嗔望着他的双眸,都不再相似。
皓腕划出漂亮的弧度,他看着她在对面打出“坐”的手势,手铐打开后,岳昭视线停留在电话上一瞬,也接了起来。
喻澜歌看着他,没有说话。
到底是他先投降。
声音沙哑,带着点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笑意,“你瘦了”。
她轻轻抿了抿唇,不出意料地听见他叫她的名字,“伊伊。”
她看着他,面色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喻澜歌。”
岳昭定定地回望着她,那双眼睛里依旧是带着笑的,眉眼弯了弯,固执地重复,“伊伊。”
她想了想,从最初到如今,她到底对他如何,她自己也不再清楚。
或许走到这一步,他们之间只剩下他唤她名字的时候,心上这一刀一刀来回割的钝痛感罢了。
她开口,“里面不好过吧。”
他无所谓地看着她,毫不在意这些,只是有些叹息似的夸赞,“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目光停留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岳昭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月份大了,是不是很难受?我听人说,现在这个时期,你睡觉会脚抽筋……自己垫着点枕头,晚上别往床边躺,免得一不小心摔下去……”
她握着电话转过头,忽然垂下眼,下颔绷紧,看似是很压抑的模样。
岳昭就不再言语了。
他笑容里有些疲惫,瞧着她逆光处微微模糊的面容,不自觉伸手,抚上她脸部轮廓。
隔着这样厚重的玻璃,她看见他手心掌纹,还是她能默记出来的纹路模样,一笔一划,如刀刻。
“你从前最喜欢拉着我,看我的掌心,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在看什幺……现在我懂了。”
喻澜歌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底血丝密布地对上他的眼,是痛,更是恨,“是,我在看,这是怎样的一双手,能做到那幺从容地sha人分尸。”
他透过高高的围栏窗,看天边火烧的红云,夕阳摇摇欲坠,他神情有些虔诚,似真的在回想些什幺。
“我记得那时候,你怕得很,拿枪的手都在颤……怪不得你后来见我……”
他说不下去了。
喻澜歌终于狠狠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像是从天边飘来,“事到如今,你还有什幺想跟我说的幺。”
他突兀地笑出声,好看薄凉的嘴唇翕张,“我很后悔。”
“不是因为别的而后悔,我做错的事,我认。”
“后悔是因为不能亲耳听见我们的孩子,叫我一声爸爸。”
她的指尖,在他的话语中,一寸寸变凉。
喻澜歌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终于砸落一滴泪。
她告诉他,“你葬礼那一天,我会穿着这身衣服去参加。”
他就深深看她,像仔细把她的模样刻画在心里,描摹铭记一样。
然后笑起来,“好,我记住了。”
她抿唇,再开口,“妈,我会一直好好照顾着。”
岳昭眼神里有一瞬破碎,涌起的泪意被他强压下。
他点点头,“谢谢你,伊伊。”
他看着她准备站起身,像是不再有什幺力气一样,握着电话,最后一句话说得艰难而缓慢——
“我走以后……你找个好人,好好过日子……忘了我。”
她忽地一瞬望向他,脸上的神色僵了片刻。
随后恢复正常。
她沉默地挂断电话,在他的目光中转身,扶着肚子,再不回头,一步一步,走出了探望室。
他看着她背影渐yuan,那扇深灰色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发出“轰”的声响,隔绝了最后一丝日光。
他坐在椅子上,闭起双眼,想起那天在病床边,她曾嗔怒着教训他水果买贵了的模样,觉得颤抖的冷。
脚步声一声急过一声,又一声慢过一声,终于停下来。
面容一直克制的女子血色尽失,微微弯着腰扶住围墙,长发下紧绷的表情刹那破碎。
这大概,便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她缓缓直起身,理了理被汗浸湿的长发,再次一步步走向院外。
夕阳还在一点点落着,她忽然觉得这条路好长,长得没有尽头一样。
就像曾经夜晚,他们牵手走过的长街。
街的尽头是喷香的羊肉串小摊,她总会在家门口停下,撒娇耍赖差他去买回来,再提两罐啤酒,两人一起回家喝着酒吃夜宵。
不是不像岁月静好的,她也曾在梦里痛苦呐喊过。
可惜没人听见。
九、
三天后,刑场外,一辆轿车车窗半摇下来,等待的时间,一秒,如同一生漫长。
她从窗的缝隙,瞧着yuan处稻田上方的天,蔚蓝得不像话。
她记起初见岳昭的那一日,也是这样蓝的天,闷热,却澄澈。
他穿着白T恤从酒店大门走出来,那张脸明明干净漂亮得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年,却到底已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
日暮时分,yuan处传来一声枪响。
干脆利落,带着些闷,惊起天边一群飞鸟。
她终于缓缓松开指甲,手心处早已血珠串串。
多年爱恨惊惧,伴着这一声枪响荡然无存,凄绝得如同玉石俱焚。
她在尖锐撕扯的耳鸣中,依稀听见他的声音,隔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响在她耳边。
他说,他拿命对她好。
十、
喻天卓发现喻澜歌的尸体那天,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先兆。
自从岳昭死了以后,她整个人都好像没有什幺变化。
又或者说,从五年前,姜媛死的那一天,喻澜歌痛哭一场后,就好像没有任何改变一样地活着。
可谁都不知道,她到底过了怎样煎熬痛苦的五年。
又有什幺在后来,悄悄地改变。
喻天卓不能理解,为什幺前一天还若无其事嘱咐自己即将临盆事宜的喻澜歌,会忽然选择自sha。
没有人能理解。
就像他们都不知道。
其实2014年7月11日,罪犯岳昭,终究没有放走那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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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这个梦的福,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今天一觉醒来,就做完了这个梦。
一定像今天码出来,梦里少年背后的血迹在我脑海里已经困扰了一整天了。
我也不懂为什幺,我总是做这种让我崩溃的梦。
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