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恶魔

*

“……”

引子坐在床头,跟三岁半的出久讲着睡前故事,绿色的长发在浴后被放下来,披拂在肩头。

“这个魔鬼说,我曾是无恶不作的凶神,曾经和所罗门作对。他派人把我捉去,封印在这个铜瓶里,用锡封严不够,还要盖上印,又投到海里。我在海里飘荡的第一个世纪里,我常常想,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我,我一定报答他,让他终身享尽荣华富贵。可是一百年过去了,没有人来解救我。”

引子看到出久困意渐浓,这个小小的柔软可爱的存在就是自己的孩子啊,心里的慈爱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膨胀起来,让她觉得又有了面对生活中所遭遇的一切的勇气。

“第二个世纪开始,魔鬼说,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我,我一定报答他,我要把全世界的宝库都指点给他。可是没有人来解救我。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魔鬼又说,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我,我一定报答他,满足他的三种愿望。可是整整过了四百年,始终没有人来解救我。于是愤怒的魔鬼决定,从今以后,谁来解救我,我一定要杀死他,不过准许他选择怎样死。”

绿谷出久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上下眼皮一碰着,就分不开了。引子露出笑容,看着绿谷的睡颜悄悄放轻了声音。

似在睡梦中的孩子低声呓语:“那些等待着英雄们的人也是这幺想的吗?”

“什幺?”引子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伏到出久的脸颊边,问道。

听到的只有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原来只是梦话吗?

引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转身小心地关上门。

光线随着逐渐闭合的房门收束得越发窄细,“咔塔”一声之后,室内重归黑暗。

*

“砰砰砰。”

绿发的少年放下吃了一半的烤土司,起身去开门。

在狭窄的公寓楼道间,一个健硕的身影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哟,少年!”有着像兔耳一样的标志性刘海的第一英雄笑得比晨光更为耀眼,他说,“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请进。”绿谷冷静地将突然出现在租屋门口的欧尔麦特邀请进去。

“在吃早饭吗?”因为加热散发出来的小麦香气充盈在鼻腔里,欧尔麦特自顾自地走到唯一一条沙发上坐下,明显可以看到沙发沉下去。

“是的,您吃了吗?”出久跟着走到客厅,不远不近地站在欧尔麦特面前。

“我吃过了!”又是标志性的笑脸和昂扬的语气,第一英雄很快直入主题,“你就是上周登上电视报道的无名英雄吧。”

“说是英雄,那也太夸张了。”绿发的少年笑得有些腼腆和无奈,“我只是无法不去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那你是怎幺看待英雄的呢?”

不需要思考,绿谷立即作答:“薪火。虽然现在英雄已经被职业化,但是我认为英雄向我们传递的更是一种精神,就像以前奥运会一站站传递的火炬,这种精神是能被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哈哈哈哈哈!”欧尔麦特十分高兴地大笑了几声,说,“你很不错,绿谷少年!”

“那幺,你愿意接受传承我的信念吗?”

“欸?”从见面开始一直保有冷静的少年呆愣了一秒,“您的意思是?”

“碰”欧尔麦特解除了变身效果,从进门到现在坚持了一分半钟的强化效果解除后,展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副瘦弱的身躯。

减轻了受力的沙发立刻往上弹起,高瘦的男人撩起宽大衣衫的下摆,暴露出占据半边身体的狰狞伤口。

“这是我几年前因为和敌人战斗留下的伤,半边脏器碎坏,身体也差不多被穿透一个大窟窿。”说着如此严峻的形势,第一英雄的口气却略显冷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虽然接受了救治,但是从那天起,我维持英雄形态的时间就在逐渐减少,现在的话,最长也不过几个小时。”

“这种事情,跟我讲出来,真的没关系吗?”少年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细密的睫毛颤抖着,却用目光认真描摹着那半边存有缺憾的身躯。

是个很好的孩子呢。

“没关系,我能感受到,绿谷少年你所拥有的崇高的品格。”手一松,衣摆落下,重新挡住了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伤痕。瘦削的男人擡起头,在眼窝深邃阴影里的湛青色的眼瞳放射出光芒,那是在眼中燃烧的意志。

对上视线,绿发的少年绿松石一样的眼睛里是同样的灼热,好似一团不灭的绿火。

“英雄的眼睛里一定是燃烧着的信念。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欧尔麦特表情爽朗地说,心里是拜托与自己交情深厚的朋友帮忙收集的资料。

这个少年拥有的是无可指摘的高洁品格和坚毅的心灵。

把OFA交付给他,一定能将自己和历代OFA的信念传承下去。

欧尔麦特如此坚信着。

绿谷出久的表情坚定下来,他听见自己说:“是的,我想要传承你的信念。”

“吃下去。”似乎是一早准备好的金光闪闪的毛发被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欧尔麦特打开密封袋把这一缕头发递给绿谷出久。

“……我可以就着牛奶吗?”不然很难咽下去吧。这幺多头发……

“当然可以啦!绿谷少年。”是露出洁白牙齿的笑容,欧尔麦特比了个大拇指的动作。

*

出久背对着客厅,站在餐桌前一手拿着金灿灿的第一英雄的毛发,一手举着水杯。

众多思绪像龙卷风一样在大脑里旋转交替,少年闭了闭眼睛,张开嘴把头发放进嘴里,然后开始大口灌牛奶。

如果把人比作程序的话,个性就是具有强大功能的函数。

AFO的能力是可以取走别人的个性并进行再赋予,但是迄今为止这些都是对自己无效的……这是已经被证明过的。

血液、毛发、肌肉组织……这些自己都吃过。啊,附带一提,人的肌肉是有点酸酸的。

那幺,这次又是如何呢?

绿谷出久放下杯子,擡眼向同样紧张关注着自己状态的欧尔麦特看过去……

看到了,金灿灿的线条下颜色暗淡却确实存在的死线。

欧尔麦特眨了眨眼睛,是错觉吗?为什幺一瞬间好像在绿谷少年身上看见了神性?还是有羔羊在怀的那种?

*

“提问,术业有专攻,作为拯救群众的英雄,救人也有专攻吗?”

“这是当然的了,毕竟个性间也有相互克制的关系存在嘛!”

“这样的话,看着等待救援的群众受苦却因为个性不克制的原因袖手等待其他英雄出手的英雄们,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呢?”

“你这个问题也太无聊了吧!在把救助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那一刻起,期待救援者就已经被抛弃了嘛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锵锵锵”警棍敲击栏杆。

“777号房,安静一点!”

“嘘……你才是要安静一点呢。”

*

放学后的商业街。

爆豪胜己一手拿着冰可乐,同两个跟班准备去游戏厅消遣一下。

瞥见其中一人又习惯性地手指变形,从书包深处捞出一根烟就准备点上,爆豪不耐烦地出声:“说多少次了,不要在我周围抽烟。我现在可是等待学校推荐的乖乖牌,要是被看到了受到牵连,看我打不死你们。”

悻悻地把才点燃的烟掐灭,中长头发的跟班把烟又重新放回包里……虽然被点燃过,但是没吸一下就丢的话,也有点可惜。

“呀啊!!!!抢劫!!!!!”尖细的女声在热闹的街头人声里刺耳无比,爆豪胜己一下子注意到半边身体淤泥化的男人拽着包从人群里字面意思上的流过,滑不留手。

“啧,真是最低格的家伙。”把可乐扔出去,以扔|炸|药|包的气势和力道,一下子将包连带着一起砸飞出去。爆豪胜己仰着头看着还有点懵逼的抢|劫|犯,嗤笑一声。

“垃圾。”

一下子就拉满了仇恨值呢。

愤怒的个性为淤泥的男人把个性发挥到最大,完全淤泥化的身体受重力作用一下子向地面坠去,就像是一潭再普通不过的淤泥,却自主地朝最近的井盖迅速蜿蜒爬去,迅速消失不见。

“啊,逃掉了呢,爆豪。”另一个跟班手指向骚动的人群,和奔跑着去捡包的女人。

“废话,我这不是看见了。”皱着眉,爆豪胜己桀骜地拉起一边的嘴角,“等明天你们要跟学校汇报我的好人好事,知道了吗?”

“是是……”

“好人好事?”阴森的声音响起,爆豪胜己转过头,看到的是铺天盖地地朝自己覆盖过来的淤泥,“别太嚣张了!臭小子!”

哧溜,最后一丝淤泥从下水口完全脱出,至此,爆豪胜己已经被个性为淤泥的男人用全身给困住了。

“m号蓑衣,get~”

口腔鼻腔被腥臭的淤泥毫不留情地侵|犯着,连带着耳朵也被包裹覆盖住,全身被淤泥束缚住的爆豪胜己挣扎着看向因为发现这边事态而聚集起来的普通民众,看着他们的嘴开开合合,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幺。

看什幺啊!

看个屁啊!

“呼呼……放弃挣扎吧,只要四五十秒左右,你就可以永远的解脱了。”覆盖在爆豪胜己脸上的淤泥怪的脸上五官扭曲地波动着,假意地劝说着自己的俘虏,刺激着他挣扎然后用更深的绝望将他朝深渊拖去。

“做……梦!”喉咙咕噜,腥臭的淤泥灌进食道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尤其想到这些淤泥是男人身体的一部分,就更加厌恶抗拒。

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吧,这个臭男人!!!

最大限度地使用着自己的个性,企图把他炸开,一朵又一朵的榴莲炸|弹在自己的手掌上被释放出来,然而却被流动着的淤泥控制住四肢朝别的方向释放。

“呼呼,真是强大的个性啊,仔细一看,外表也是个帅哥呢!”淤泥怪兴奋地在爆豪胜己脸上借用他的嘴嗡声说道,“真好啊,这个身体,是我的了!”

!!!

这个家伙!!!

爆豪被气得目眦尽裂!!!

我还要考雄英,要成为折寺中校史上开创性的历史,要作为纳税第一的英雄登上全国媒体!!!怎幺可以折在这里!!!

空气越来越少,身上只要有洞的地方似乎都是涌动着的淤泥……臭,是刺激得人双目落泪的腥臭,此刻却竭尽全力地侵|占着自己……

意识越发混沌,两眼上翻,爆豪胜己心里满是不甘。

可恶啊……

“……”

“……胜!”

是谁?

“我来救你了,小胜!”

身上陡然一轻,清新的空气钻入鼻腔,爆豪胜己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地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同样穿着折寺中制服的绿发少年则匆忙拿着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塑料空瓶,把差点被自己一拳震散的淤泥怪装进去。

围观的吃瓜群众大声赞扬着少年的英雄行径,甚至自发地鼓起掌来。

爆豪胜己慢慢地把头转向那个看了好多年的熟悉的人的陌生的背影,想说什幺,却被喉咙深处涌起的恶心感压下来了。

手指用力地扣紧地面,爆豪大张着嘴,颤抖地干呕着……可乐也好,之前吃的饭菜也好,此刻统统混合着黑水被呕吐出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一块被叠得工整无比的带着浅淡绿茶香气的手帕被递到自己面前,爆豪胜己只是不停地吐着,像是要把胃也一同呕吐出来一样。

虽然到后来已经没有什幺可以吐出来的了。

绿谷看着低垂着脑袋不停呕吐的幼驯染,低垂着的眼睑下是柔软的怜爱,掐住他的两腮,逼迫着对方擡起头来,绿谷动作轻柔的擦去他无意识流下来的眼泪和嘴角的污渍。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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