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

这个时间并不是没有电车可搭,手揣着兜,漫不经心地走在两栋居民楼之间小巷里的绿发少年停住了脚步,看到站在巷口背着光的一道瘦削的身影。

半个小时前,绿谷出久还坐在明亮食堂里面和各种各样的人愉快聊天。

每个人的面孔在热腾腾的食物蒸汽后面显得那幺温柔。

等走出拉扇门后。那些带着食物香气的明亮记忆就像是被打着旋儿的水流卷携进下水口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绿谷出久放松地伸展开身体,懒洋洋地在一条条狭窄阴暗的巷子里穿梭走动,绿色的眼眸在一跳一跳的发影下显得晦暗深沉。

潮湿滑腻的地面在每一次落脚和举步的动作间,和硬质的鞋底摩擦发出黏腻的声响,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人影晃动。

路灯的安置间距过大,因此在每次走入灯光照射范围和走出的那短暂时间里,少见身后的影子都像是黑暗里的怪物一样,孜孜不辍地追赶着他。

拉长,缩短。

拉长,缩短。

然后因为少年停下来的动作在原地拉扯出斜斜的一道。

“我说为什幺一条路上都没人呢。”绿谷出久抢先开腔,兜里捏紧蝴蝶。刀的手慢慢放开了。

“啊,那种事怎样都好。”淡蓝色头发的男人不想在无关的事物上多费口舌,扯着极具磁性的声线懒洋洋地抱怨着,“老师和我都等你好久了……没想到你还有闲心去助人为乐。”

显然是一路上绿谷帮助两个老奶奶一个大婶三个小孩的事情被死柄木知道了。

他一向对绿谷出久浪费宝贵的时间在帮助渺小如路边蝼蚁的陌生人这件事上极为不满。

优秀的头脑应该专注在更伟大的事业上。

死柄木吊认为自己也在这个“伟大的事业”范围里面。

这样一想,就更对绿谷出久浪费每次过来的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更难以接受了。

明明只看着我就好了。

绿谷出久很熟练地安抚死柄木吊。

对视着的绿眸和红眸里是相似的狂气和翻滚着的粘稠浓郁几欲滴出的恶意,比起吊带着神经质的喜怒无常,出久的眼底更深处静静流淌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啊……就是这个眼神……

死柄木吊难耐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拉扯出一道道血痕,苍白缺水的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红意。

……

两双相似的红色高帮板鞋交错着挤凑在一起,两道身影重合着无限贴近。

昏暗灯光下,两个发型凌乱的瘦削少年激烈地紧抱着对方,像是打架一样互相追逐啃咬着唇瓣。

干枯缺水的嘴唇很容易就被咬出了血痕,温热湿咸的液体涌流出来,同时在两张嘴唇上留下红艳的痕迹。

比起吻更像是打架的互动结束,两人的嘴上都是惨不忍睹的一片红,就像是化妆技巧最拙劣的小丑,反而多了些惊悚感。

淡蓝色头发的男人看着一向冷静自持的绿发少年下半张脸上凄惨的模样,极其鬼畜的大笑起来。

绿谷出久冷淡地低垂着眼睛用大拇指擦过下唇,看着指腹上对方的血迹,擡眼直直地和狂笑着的极其幼稚的大人对视,然后伸出舌尖及其缓慢煽情地舔掉这一点血迹。

死柄木的笑声戛然而止。

显然是绿谷离挑衅只差一步之遥的调。情行为踩住了死柄木敏感的神经,又或者是无关具体,仅仅只是被那样一双比钢铁还冰冷又比岩浆还灼热的眼睛刺激到了……

犹疑,嫉妒,渴慕,杀意……这些原本被控制的很好的情绪一下子像是被扔进大块钠的水面一样沸腾起来,死柄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下敲击着胸口,像是要砸破一切皮肉的束缚挣脱出来。

手指下意识地蜷紧,死柄木一瞬间想要抓住什幺,复又想起因为这样一双手而失去的东西。

耀眼的、晦暗的,冰冷的、灼热的,生机盎然的、死气沉沉的那片绿色啊……倘若非要为我这腐朽身躯寻一处归地的话,那就让我溺死在这片眼波里吧。

绿谷眼见着面前高瘦的蓝发青年神情恍惚起来,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长又细的头发在灯光下半透出光彩,像是在海洋里懒倦漂浮的浮游生物一样。而深红色眼珠则像是藏在柔软阴影里的沁出毒液的刺。

说是老师和自己等绿谷出久已久,但回过神来的死柄木吊却是一声不吭地跟着绿发的少年从便利店到普通公寓的一间临时居所。

仅仅作为落脚点的房子没有特别的装饰,室内几乎保持着上一任房客的摆设,倒是有一种错位的日常感。

拉开贴着小花样式的冰箱贴纸的门柜,绿谷出久把从便利店买食物饮料放进去。又从里面拿出两罐上一次留在这里的桃味汽水。

圆形环状的罐底一挨着桌面就在薄尘上留下痕迹,与室内水汽接触的的壁面上慢慢沁出细小水珠。

然而屋内的主人却被蓝发的不速之客拉住手腕,一齐踉跄着走进虚掩着门的卧室,然后一同栽向床面。

刻意擡起的中指与手下的皮肤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除此之外的地方已经紧挨着密不可分。

遮挡了小半张脸的蓝色的轻软发帘因为猛烈的动作向后滑散开,露出青年苍白缺水的脸庞,嵌在上面的一双红眸熠熠发光。

(啊啊……终于不用再忍耐了。想要触碰到的家伙,现在就在眼前。)

脖颈上纵横交错的抓痕泛起痒意,不知是否因为心理作用。

(接下来,就是吃糖的时间了。)

对于死柄木来说太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看到了尽头,之前那些自我惩罚一样的自。虐行为就像是不喜欢吃青菜的小孩为了餐后的糖果努力逼迫自己咽下餐盘里的胡萝卜。

糖果的滋味足够甘美,于是先前的那些压抑和折磨也就不足挂齿。

客厅的餐桌上。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时的汽水罐周围的白气已经消弭在空气里,细密分布在表面的水珠越来越多,汇聚成晃动着的大颗水珠,然后在承受的临界点崩溃开来,蜿蜒地拖着长长的水痕滚落下壁面。

啪嗒。

在落尘上砸出深色的泥泞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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