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繁华街道,纵横交错的小路旁,红花泣血,和着歌声,只觉春风难觅。沧涟凝望着那碧叶掩映着的石榴花,终于听清歌女的词韵。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繁复华丽的衣裙由金色和银色的丝线密密织就,垂在青石之下,海藻般茂密的长发上点缀着几朵红花,不显艳俗,妖而不曳。
沧涟驻足欣赏,一曲作罢,歌女仍未转过身来。
“缘起缘灭,众生皆苦。你为何而来?”
“为解心中疑惑。”
“既然如此,何不以真身相见呢?”
他的真身是一朵睡莲,天上地下无人不知,然而他只在易苓面前显出来过,那朵莲花颤颤悠悠地围绕着他,六瓣皆全,其中一瓣倏然掉落,带他们回到数万年前的南海莲池。上古神力昌盛,新神诞生,不算常事,随着时间推移,逐渐黯淡。
睡莲以六瓣居多,向来开的生机勃勃,南海由司木之神临晁管辖,他每日诵读道经,竟使不少草木得了精魂,化而为仙。
每当他临池冥想,莲花们便调转了方向,想要凑的更近一些。唯独那角落之中,一朵收敛了瓣叶的绿株沉默不语,临晁素白的指尖点过万千生灵,来到它之上。
“原来,是这般。”
一声叹息,灵智开化,天地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之中,先是五感,目力清明,四周声响由细碎渐起,他竭力辨认是何种香味,来源于同伴,或是更遥远的地方。他比从前生长地更好,静默地舒开莲瓣。
天界的神仙来往匆匆,近来多了窃窃私语,他亦体会到了变化,天地之力衰微,如何力挽狂澜,连临晁都面露哀愁。
那日极不一般,是什幺,能使九重天雷直落,几乎连天界都为之震撼。雨珠砸落使他狼狈不堪,但他已习惯挺直身躯,默然承受。绯红衣角垂下,有人跪在了他身边。
“你若强行剥脱自身神力,即便渡过此劫......”
“不必劝我......亦不要告知他人,谁都不可以。临晁,我若能再次醒来,往事尽散,你便也可忘了。”
她轻轻拂过莲瓣:“先天残缺,却能长的这般傲气,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神。”
那残缺的一瓣,被悠悠飞去的莹莹光点织就成型,满目流光,盛着泪珠,又像颗颗细雪。几经沉睡,莲池之上,全身赤裸的男子垂眸静立,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微笑的神。
“吾名临晁,为司木之神。”
记忆溯游而下,沧涟与歌女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她道:“临晁对你很好。”
“师傅是为我开灵智的神。”
“却不是为你补全真身的神。”
她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含情脉脉的眼,似皎洁的月光。无法忽视的身材,却让人觉得无法侵犯。陌生的脸颊,可溢出的熟悉,竟让他轻轻颤抖起来。
“临晁......”
易苓有些犹豫,眼前的男子,笑的使人如沐春风。但她正是将一片元灵留下之人,乍见故友,惊喜之余,更觉悲伤。
“再见已是天缘,何须执念。”临晁微微一笑,“吾不过残存之物,以神之力,非为上解。”
“而魔尊,也非那时的魔尊。”
“或许此次,无需那般惨烈的战争,便可化解。”
易苓心中的一片空茫,有微弱的光燃起。
“手中执剑,是为了守护所爱之人。”她的手中空无一物,却似有千钧重量,握着天上地下,无论是上神扶荫,或是无妄山的易苓,都不会轻言放弃。
“而我等的作用,也只有这般了。”
旋转的叶舞将她拖起,临晁的身影越来越淡,软玉琼瑶笔跳回她腰间,魔宫的阴森消逝,满目葱翠,鸟兽和谐,空气中那一丝敏感被人捕捉,看见她时却结结巴巴。
“师傅。”琼珠想要上前,又止步,双目已盈满泪光。
她淡然一笑,转向另一个人,他浅浅环住她,摊开掌心:“给你带回来个好东西。”
一块黝黑的铁片,却流淌着神的力量,离渊骄傲道:“不费一兵一卒。”
闻轩却已望向了飞仙台:“如此,便取那上次未完成之物罢。”
他见周围人的反应,笑道:“澄光现,魔障消,神君必已了然。”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神力,当温和又强大的力量铺开时,所有人都为之心惊,波澜潮涌,一道水箭冲天而去,在那之上,是一柄如寒水秋芒的长剑。澄光沉睡了几百年,再次见到自己的主人,不必出鞘已有剑鸣龙吟之声。自其坠下的火球却与簌簌明光不符,而离渊难得惊讶,看见那逐渐化形的身影,几乎忘了言语。
“母后......”
凤梧来到他身边:“渊儿,你已长的这般大了。”
可澄光周身的光芒散去,颓然落至她手上,剑身破裂,了无生机。她一瞬间心痛难忍,终是忍住,听见凤梧唤她:“扶荫。”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声音:“扶荫。”
他正握着软玉琼瑶笔,额间的水滴有些模糊,但怎幺看,都是廉濯。
“吾友,终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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