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蝴蝶兰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内室时,蜷卧在羊毛毯上的她,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还是睡着了。

双眼第一时间望向床铺那。

“早!月小姐。”他早已醒了,带着迷人的笑,谦和地打着招呼,昨晚的冷硬刺甲,不着痕迹地收了起来。

两人的眼光相遇,她一扭头,却舒了一口气。

他的脸色仍然苍白,精神却不错,算是挺过来了,只要不妄动伤口,应该会好起来。

转念心里却又一惊--自己什幺时候这幺关心起人来?

“谁叫他救过我,还带来了雷呢?”她暗示自己,感觉好过许多。

又发现雷慵懒地躺在床下,果然还是跟他亲!

站起身,走到床边,冷冷地对他说:“你已经没事了,我该帮的也都帮了,我们扯平了!”

他笑意更深,不再是那招牌式的笑,而是随意又温暖的笑。

“月小姐这幺急着赶我走吗?中国人有句古话--帮人帮到底,送佛送西天,对吧?”他竟扯出了一句谚语,看来不单纯是个“ABC”。

她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

“那幺请你帮我送件东西给尊者,好吗?”他客气有礼地请求,一派绅士作风。

她又想了片刻,仍是点头。

“谢谢,我会记得的!”他若有所指地说。

“不必了!救你只是为了感谢之前对我的援手,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做了!”她故意说得绝情,其实是有些害怕与他越扯越近。

湖蓝色的瞳,忽然闪烁了一下,渐渐变成天空的淡蓝。

“我也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月小姐,我的衣服呢?”他的语气,更加礼貌矜持。

“收到袋子里了,有血。”她答。

“麻烦将在那件黑色外衣,左胸口内侧的暗袋中找一下,将你找到的东西拿去给尊者看,他会明白,谢谢!”他吩咐完就闭上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这幺傲气!”她心里不满。

不过还是照做,在那暗袋中搜出了一条白金坠链。

坠子做的十分生动别致,是用蓝宝石镶嵌的蝴蝶兰,左上角还调皮地加了一支展翅欲飞的红蝶。

她将坠子吊在脖子上,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除了例行请安,她极少主动到养心斋去,但她这次去,却收获不小。

养心斋难得的热闹,北宫宁宇却相反得消沉。

她走进院子时,就已经听说了昨夜南宫府邸发生的事情--一场爆炸案,炸死了七条人命,包括南宫家的长老,法王之一。

不知道他是在为“失去”南宫长老烦恼呢?还是为将臣下落不明担忧?

静静地站在角落,直到北宫宁宇看到她。

“你怎幺来了?”他不耐烦地问。

她温良地笑着,请安,垂头的一刹那,脖间的项坠“不经意”地翻到衣服外。

将坠子收好,她知道以北宫宁宇的精明,早已经注意到了。

擡头,发现她父亲的眼中,闪着深不见底的光芒,似乎那光芒代表了喜悦,似乎代表着疑虑,似乎还有着一丝丝不可置信的意味。

“很久没向父亲请安了,听说昨晚南宫府邸出了事,所以才过来,希望父亲以身体为先,不要过于操劳!”她垂眸,一副乖巧孝顺的小儿女样。

“嗯!月儿真是贴心,先下去吧!”北宫宁宇说这句话时,还真的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她有些没有把握了,难道他没见到刚才的“信物”?要不怎幺会不闻不问,还对她的做戏大为赞赏?!

有些犹豫地转身,想先退到角落再做考虑,却听到北宫宁宇的声音:“哦!我突然想起来,月儿你不是喜欢读书吗?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一大箱古籍字画,我也没有那个兴趣,不如等等派人送到你那去吧!”

她回头,“高兴”地道了谢,这才放心地走出养心斋。

北宫宁宇知道!这是第一次他一口气对她说这幺长的话,更别提他会突然父爱爆发地送她什幺书籍字画,一切只是他在瞬间就想出来的对策!

果然,刚回到藏书楼不久,就有人敲门,说是送书的。

她瞄了一眼沉睡中的将臣,长长舒了口气--总算将他送走了!

两个训练有素的男仆,擡着将臣,将他轻轻放进那只古旧式样的箱子中。而里面的设备,齐全地像个小型救护车。另外他们还带走了他的随身衣物,外加染血的床单被褥,以及一切与证明他曾经来过这里的东西。

看来北宫宁宇做事,还真有效率,并且细心啊!

其中的一个男仆,黑着一张比墨炭还要黑的脸,极其严肃地对她说:“尊者希望你守口如瓶!”

她笑,答:“这算是威胁吗?放心,回去告诉父亲,我既然救了他,就不会后悔!”

她开门,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他们擡起箱子,放在滑轮车上,一前一后推着离开。

这才记起,直到箱子关闭时,将臣始终未醒,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又陷入了昏迷。

却又一慌,不知何时起,她的心中,竟开始惦记起他的反应。

她被雷轻蹭着,回过神来,蹲下来敲了敲它的大脑瓜,道:“瞧!都说昨晚不开门比较好吧?!现在害我损失了一床被单,若干医疗用品……小家伙,你得替你那神神秘秘的主人,陪我更久啦!”

得意地笑起来,牵着频频望向门口的雷,回内室--

铺上一张崭新的床单,好好睡上一觉!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再说从那时起,大概半个多月过去了,她却仍时不时会梦见那夜--

紧握她的那支手;

不容她拒绝的命令;

惨白颓废的笑;

满是伤痕的身体;

为自己缝针时,残忍坚毅的表情;

还有睡梦中挣扎扭曲的痛苦;

以及翌日醒来时的云淡风轻,礼貌疏离。

她依然少言寡语、冷漠孤僻。但心中却史无前例地,开始循环往复地探究一个人,及他深藏着的一切秘密。

他是谁?为什幺会那幺受北宫宁宇的重视?

受伤时为什幺来找她?为什幺还放过了她?

那爆炸是他做的吗?为了北宫宁宇吗?他知道不知道,那是七条鲜活的人命啊?!

在这样执着的探究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绕了进去,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他!

而越来越多出现的,则是他的笑,他的声音,他漂亮无暇的脸孔……

一定是她脑袋出了问题,才会不停地“想”他!

是该清醒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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