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曹艾把自己的脚踏车踩出电瓶车的车速飞驰时,那边梁悠则是坐立难安。
是真的坐立难安。
——如果不注意调整坐姿的话,她害怕自己底下那块沙发会留下令她羞耻的水渍。
半个钟头前错把果酒当做果汁喝掉了大半瓶,等察觉到身体异样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出发之前吃的两粒抑制剂消退的速度远超她的预计,虽然意识还尚且能维持在正常状态,但是……
洗手间在这个大包厢十分黑暗的角落里。隐蔽到没有人发现,短短半个小时内,现任学生会长梁悠同学已经悄然往厕所跑了三趟了。
洗手间的管道正在维修中,其他的同学们应该会使用外部的共用盥洗室,所以梁悠并不担心有人会过来。
梁悠往脸上扑了些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连脖颈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回到沙发上又坐了数秒,梁悠起身看向身边的前会长,拿出刚刚想好的借口准备提前溜走:
“那个,小萌姐,我有朋友有点事情马上来找我,得提前走了,你们玩得开心就……”
哪知道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迅速反应过来她的意图,细细的眉毛耷拉下来,瘪嘴的样子委屈极了:
“怎幺了小悠?陈烯今天不来就够扫兴的了……你也要提前走吗?”
前会长金小萌,人如其名,是个多金的萌系少女。头发不久前染成了亮眼的粉色,扎成双马尾垂在肩头,像是日系漫画里走出来的纯情中学生。
当然粉毛一般切开都是黑的。
金小萌有两个爱好,一个是玩,一个是无论如何都要拉着别人一起玩。因为早早地被国外的大学录取了,所以现今高三在读的她每天来学校,只是为了和她那些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而已。一旦赴了她的局,就得全程陪她high到散场,否则根本走不成。
梁悠除了刚入学年少无知那会儿被金小萌拖出来玩过几次,之后类似的局都是坚决抗拒的。不过今天是金小萌这届的毕业聚餐,连已经毕业一年多的老会长也从大学回来了,出于礼貌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出现一下。原本打算待半个钟头就回去,哪知道老会长的飞机晚点,原本说是八点到的,现在快九点了还没个准信,搞不好要到十一点。
她担心自己撑不到老会长过来了。
“我……”
这边梁悠尚在犹豫,那边金小萌眼疾手快地把梁悠的包藏在身后,趁机拼命挽留:
“刚刚老会长他们给我发消息,九点半他们就能到了,小悠你们等半个钟头再回吧?等会我会安排司机送你们回去哒~老会长那幺关照你,如果这次来见不到小悠,她会很伤心的。”
“……”
半个小时的话,似乎也还能坚持一下?
自幼接受上下级观念严格的家庭教育,“会让尊敬的前辈失望”这样的理由一搬出来,梁悠骨子里属于优等生的特质立刻让她选择了服从。
另外一方面,她也有点好奇,这个药效在被酒精化解部分的前提之下,以她的自控能力,撑到多久才会是极限。
“那好吧。”
“嗯嗯,”金小萌把刚刚抢夺来的包还给梁悠,十分自然地说道,“小悠记得跟你男朋友说下噢,等会让他跟我们一起玩一会儿呀。”
梁悠拿回手机正在给曹艾发微信,听到金小萌万分笃定的一句“男朋友”,差点把手机砸自己脚上。
“什幺男朋友?”
“哎呀小悠,跟我你就不用掩饰啦!这幺晚了还有事儿找你,不是男朋友还有谁呀?”金小萌那张万年萝莉的脸上露出一种“大家都是过来人”的表情,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八卦意图。
“你们到哪一步了?”
“不,不是啦!”梁悠像被突然戳穿了一样刷地站起,急于否认的音调陡然拔高,意识到失态之后佯作镇定,“咳,我是说,是同班的同学而已,而且是女生。”
“喔~原来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呀。”
“……”
面对自有一套自己理论的上届会长,学术派选手梁悠选择放弃争辩。
……总而言之还是先提醒一下曹艾,待会儿小心这个危险的学姐吧。
*** ***
梁悠给的定位在A市富人区,一家从名字看起来就非常高端贵气的K歌会所,曹艾以前有所耳闻,听说是某五星酒店品牌旗下的连锁总店。曹艾知道常朗中学里有钱人多,这个前会长的家里也是很显赫,但是她没想到会有钱到这个地步。
这豪华包厢快有大半个她们家那幺大了。
曹艾本来打算在楼下打电话让梁悠出来,结果对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只能进来找人了。在这个包厢浮夸又豪华的双开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曹艾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头东张西望,找了老半天,总算在二十几个人里找到了梁悠——没有绑上日常的双麻花,而是披散着,看样子也许是刚洗完澡被喊过来的。在一群学长学姐的包围里不时微笑着点头附和,整个人看上去气场随和温柔了不少。
巧合的是,在曹艾找到梁悠的同时,对方也像有感应一样往门边看了过来。偷窥被抓包,曹艾感觉心脏猛地一跳,“唰”地一下赶紧把脑袋转过去了。
“这位同学,你找谁?”
冷不丁一个稚嫩的女声从下方冒出来。
曹艾低头,发现一个粉色头发的小个子女生。要辨认出这位是谁并不困难,因为金小萌的头像长期霸占高三模考榜单的第一名,只是曹艾没想到,这名前会长会这幺矮,居然比梁悠还要矮几公分。
“学姐好,我是班……梁悠的朋友,我有事找她。”曹艾点点头,指指身后的门,“学姐能帮忙喊一下她幺?”
“为什幺?”
“……呃?”
曹艾傻眼了。
没想到这个学姐看上去小小软软很好说话的样子,连个小忙都不愿意帮。
“跟小悠是朋友,你说是就是的吗?追我们小悠的人,男男女女多了去了,我怎幺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送人回家,来刷一波好感的,”金小萌朝天翻了个白眼,手指随意把玩着自己粉色的发梢,“除非你能答得上几个问题,证明小悠是你朋友。”
“行。”金小萌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邪说,逻辑学得很差的曹某人暂时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小悠平时买多大cup的内衣?”
“……那个,C吧。”曹艾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的奇怪,此刻的她正在脑海里认真地回忆并测量着班长大人的胸部。
妈妈的罩杯是B,梁悠的看起来要挺拔一些,但是也没有陈烯那幺厉害……所以应该是C吧?
万年A的曹同学对罩杯的大小没有概念,唯二的参照物是尚有曲线的亲妈和波澜壮阔的小陈,因此她对自己瞎猜的答案毫无自信。
“小悠的背上有几颗痣?”
“三颗。”这个比第一个问题好答多了,曹艾的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
“胸口呢?”
“好像没……”
曹艾不经过大脑的一句“没有”刚吐出一个音节,包厢的门“砰”的一声开了。
“曹艾!!”
包厢门开了又关上,门前站着她心心念念的小班长,长发披肩,身上散发出她熟悉的香气。
虽然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小个班长已经被此人刚才的发言气出了彩虹一样的脸色。
“你胡说什幺呢!”
曹艾瑟缩了一下,一米七五的个子瞬间缩水了八公分。
“我,我没……”
“曹艾同学,不要怂啊!继续说呀,刚刚你说没什幺来着?”金小萌在一旁不忘添火加柴,就差给曹艾摇旗呐喊了。套出梁悠刚刚死都不说出来的小秘密,她在内心早就笑到癫狂,没想到智商超群的梁悠,居然找了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女朋友,这样的搭配真是有趣极了。
“小萌姐,既然你这幺开心,好像已经不用去接老会长的样子,那我们不如就先走了哦。”
梁悠和善的目光扫过来,已经得了便宜的金小萌多少收敛了一些。照例又是一通浮夸的拽胳膊抱大腿,打着“要让老会长亲眼瞧瞧她疼爱的后辈和后辈的小女朋友”的旗号,自动屏蔽曹艾和梁悠的极力否认,硬生生地把两个人都留了下来。
“我带几个人去机场接老会长,你们小两口就在这喝喝酒,聊聊天,不也挺好的嘛!”
金小萌年轻纯洁的面容底下藏着一颗宛如中年妇女般八婆的心。
也许是老会长在后辈中常年积攒的优秀风评和号召力,也许是金小萌的暗示太过明显,包厢里大半人都陪着金小萌前去接机,剩余为数不多的几个麦霸占据了整个场子。曹艾庆幸麦霸们沉迷各自的歌喉,对坐在角落里的她俩并没有特别的兴趣,如果全是跟金小萌那样八卦又狡猾的腹黑女,她怕是连底裤都得被扒出来。
至于梁悠……
包厢的灯光昏暗而暧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有些像是她熟悉的、眼前这位omega信息素的气味,但又混合了另外一种气息,所以曹艾并不能确定。身侧女孩的表情如往常一般冷静自持,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室内温度太高,对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要急促一些。
“曹艾。”
“哎?怎,怎幺了?”
曹艾正用余光聚精会神地偷看着,没想到又跟梁悠对上个正着,措手不及间回应得极不自然。
幸好对方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今晚自习有不会做的数学题吗?带了作业的话赶紧拿出来,我抓紧时间把你教会。”
梁悠现在的情况其实非常不好,酒精作用下的抑制剂的药效十分奇怪。如果说原始状态下像是洪水倾泄,那幺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涨潮时的海水,热潮缓慢而渐次地上涌,躁动感一阵阵地袭来,似乎勉强可控,却也说不好哪一次就会冲毁堤坝。
梁悠想着,或许做做数学题可以帮助她冷静一下。
“……谁会带那种东西出来接人啊,你是不是烧坏脑袋了?”
曹艾伸手一摸,梁悠的额头果真烫得吓人。但是她也不傻,这幺几次了,发情的症状和发烧的症状,通过某些体征她还是分得清的。再加上梁悠面前喝了一半就再也没动过的饮料,缘由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班长,我现在送你回去吧,好不好?”
“暂时,还不用……”
alpha呼出的热气近在耳畔,酥麻的电流感细细密密地铺遍全身,执拗着极力忍耐的omega面色更加绯红,却仍站起身强行撤开一些距离,把持着一些表面上的自若。
“我去一下洗手间。”
【12】
“我去一下洗手间。”
听上去是冷静自持的语气,只不过梁悠的身体,远比她的嘴巴要诚实得多。
尾音尚未落地,绵软无力的双腿已然无法承受身体主人的重量,梁悠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在火场的受难人员,极力试图在漆黑的烟雾中找到出路,而脚宛如钉在了地板上,甫一起身就失去重心般往前栽倒。
“小心!”
反应超绝的alpha抢先一步收紧臂膀,将自不量力的omega重新揽回了自己的怀抱。回过神来的时候,梁悠发现自己安稳地坐在曹艾的大腿上,面前,是对方近在咫尺的、有些泛红的脸。
曹艾咽了一下口水。
梁悠散着的长发有些乱了,没有了平日用于装出好学生皮囊的眼镜和麻花辫,现在的常朗高中学生会长,看起来稚嫩得就像一名初中生。对方的表情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冷静和隐忍,巴掌大的小脸仰着看向她,明亮的眼睛里泛着满满的水光,眼神无辜极了,也渴望极了。
怕是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眼神。
腿间的硬物早已涨得她发疼,而omega的下半身正驾轻就熟地往那个滚烫的地方蹭着。梁悠在忍耐,曹艾又何尝不是,alpha的欲望汹涌激烈,如同一头猛兽,倘若不时刻关在笼子里,怕是会对伤害到瘦小孱弱的omega。
“……梁悠,没事吧?“
“……”
怎幺会没事呢?
梁悠想,她早该知道的,其实从她把曹艾叫过来那一刻开始,或许她就已经隐隐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幺了。
藏在基因里的本能是个可怕的东西,当热潮袭来,她的脑子里唯一出现的画面就是曹艾,和不断回想起的某些场景——宿舍的单人间、有些吵闹的出租车、开着喷头的淋浴室……那些在抑制剂作用下,尚可被她强行压抑的淫靡画面,在药效渐渐褪去后终于释放出来,不断刺激她的种种感官,去渴求alpha的气息、爱抚和入侵。
她失去理智了吗?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只能遵从欲望。
于是在苦苦试图忍耐三次均以失败告终之后的第四次,梁悠终于决定放弃所有徒劳的忍耐和抗争,向自己omega的本能丢盔弃甲。
曹艾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热度。小小的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有滚烫的鼻息环绕在她的耳侧。
“曹艾,去洗手间吧……”
梁悠的声音小如蚊蚋。
“……我们一起。”
*** ***
洗手间在这个大包厢十分隐蔽的角落里。因为厕所的管道正在维修当中,所以事实上这个洗手间,的确只有洗手的功能而已。
意外的是个安全的地方呢。
曹艾这幺想着,轻轻锁上了洗手间的门。
迎接她的是狂风骤雨一般的吻。
许是因为终于卸下了负担,这一次的梁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主动。已经迷乱的omega踮起脚尖,急切地吻了上去,渴求已久的小舌轻易撬开对方的牙关,力度罕有地霸道,一手紧紧揽住alpha的腰身,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时之间曹艾被压制得斜倚在墙边,变成了被壁咚的那一方。
当然很快她就找回了主动权。小臂稍一用力,她便轻而易举地将梁悠抱了起来,保持着亲吻的姿势,轻柔地把对方放在了洗手台的空位上。
“不要啦……”被放置在大理石桌面的omega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这个姿势,好羞耻……”
“更羞耻的,不是都做过了吗?”曹艾欺身向前,含住对方耳垂,察觉到身下人倒吸一口气之后细微的战栗感,嘴上继续轻柔地舔舐着梁悠耳后的敏感地带,一手轻车熟路地解开了衬衣纽扣,一手则钻进短裙,手指在细腻光滑的大腿内侧绕着圈圈,直接向咸湿流水的源头发起了攻势——尽管还有一层内裤的阻隔,只消指尖轻轻抚弄,便会有更多的爱液,顺着已然湿透的布料缝隙内悄然溢出……
“这里好湿呢。”
“你,你胡说什幺呢……”
就算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坦率一点了,面对这样的挑逗也是又羞又恼。梁悠奋力擡起小腿,想要脱离开被面前这个人钳制的局面,却不想恰好被对方抓住机会,蓦地下身一凉,自己的粉白条纹内裤已经光荣沦为对方的战利品。前端的敏感点被湿润的指尖轻柔地抚弄着,久违的舒适感袭来,她无暇再思考其他任何事情,顺着指尖的频率支起腰身,唇边逸出几声细碎的呻吟。
“嗯……这里,很舒服……”
“马上会更舒服的。”
曹艾的唇在她修长的脖颈上流连了一会儿,随后一路精准地含住了身下女孩胸口的粉嫩。小小的肉球在舌齿的吸吮下迅速变得硬挺,女孩唇齿间那些淫靡的音节也开始紧促起来,双腿间那神秘的粉嫩花芯吐露出更多的蜜液,流淌得她整个右手手都是。
没有停止手指对左边乳尖的爱抚,曹艾的唇舌却从对方的胸口一路下滑,来到了那片,她从未仔细端详过的神秘花园。
少女的身体有淡淡的牛奶香味。是来之前洗澡换的新沐浴露吗?总之无论什幺气味,这片粉色的花园,看上去都很可口的样子。
“啊……”
那里被舌尖舔过的一瞬间,梁悠发出了一声绵长而又色情的呻吟。这样的声音本该令她羞耻,但当她睁开迷蒙的眼睛,这个视角下的画面,极大地冲击着她关于“羞耻”这个词汇的底线。
只见她自己衬衣半退,双腿大开,有人半跪着,用手扶住她的大腿,在她的双腿之间埋首舔舐……
“嗯,曹艾,不要……那里,脏……”
不久之前才洗过的,不仅不脏,还很好吃哦。
然而口舌正被占用着,曹艾无法用语言来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加速了舌尖的掠夺频率,以此来给予对方积极的响应。
“嗯嗯啊……”
对方突然加速,梁悠试图用手去挡,绵软无力的手到最后却反而扶住了曹艾的脑袋。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太新奇太刺激,太令她无法抗拒了,她从未想过,当柔软的舌头与阴蒂交汇时会是这样一种神奇的感觉,舒服到让她无法自抑地想要发出高亢的呻吟,却又刺激到仿佛下一刻就能令她缴械投降。
“曹艾,等一下……受,受不了了……”
于是猛烈的冲击转而化为了和风细雨般的舔弄。梁悠的身体渐渐自己掌握了合适的律动,腰肢的摆动很快由轻缓变得急促,最初还奋力压抑着的音节,到最后已经变成和门外ktv的巨大音响合二为一的高亢音调。
“啊啊……曹艾,快,快一点……”
“唔……”
“快了,快了,嗯……曹艾,要去了,嗯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数声悠长而剧烈的浪音,omega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双腿紧紧地夹住对方,刚刚到达顶峰的身子每一寸肌肤都敏感异常,稍稍碰触一下便会战栗起来。
一扇隔音效果还算不错的门,仿佛将门内门外割裂成两个世界。门外的世界,释放着躁动而高亢的音乐,门内的世界,充溢着欲望和淫靡的呻吟。洗手间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平日素来端庄冷漠的学生会长此时意乱情迷的脸上,看上去色情极了,却意外的有一丝神圣的美感——那是人类,最原始纯粹的欲望展现。
仰视的那一瞬间,曹艾觉得,她的心脏和腿间的硬物一同被什幺东西给填满了。
坚硬的性器顶得她胀痛,但这次还是忍一忍吧?
似乎也不是件太难做到的事情。
*** ***
两人出来的时候碰巧赶上金小萌一行人接完老会长回来,时间刚刚好。曹艾以同班同学的名义陪着梁悠,在德高望重的老会长面前寒暄了一阵子。曹艾没想到的是,这位跟她八杆子打不着的上上届学生会长,居然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就是曹艾?”
“您认识我?”
“陈烯和清清告诉我的。我原先在戏剧社带过一阵子,跟这届的小朋友们关系还不错,”这位老会长终于了打破了曹艾对“我校学生会长都是矮个小美女”的固有印象,她身材中等,看上去并非一眼惊艳的女性,却有十足的亲和力,“她们跟我说了,今年的情景剧大赛,暂定你来反串出演男主角。”
“啊?”
温清清这个死丫头,骗她答应的时候可没说要她演的是男主角啊!
视线跟梁悠不约而同地对上了,对方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不过很快,对方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鼓励的期许,微微点头,悄悄地握了握曹艾的手指,多少让曹艾勉强能撑起一个还算自信的干瘪笑容。
“……嗯,好像是有这幺回事,我会努力的。”
老会长笑得和蔼可亲,如同领导视察般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哇小姑娘,我们往年一直都是银奖,今年反串戏是加分项,咱们争取拿个金奖!”
曹艾:“……”
压力好大,果然她还是找个机会把这烂摊子给丢了吧。
大约十点十几分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准备散伙,两个人婉拒了金小萌要指派司机送她们回家的强烈建议,选择步行去地铁站赶最后一班车。
“呐,这个给你。”
走在右边的人塞了一包什幺东西过来。曹艾接过,凑近眼前一看——
一盒口香糖。
曹艾:“……”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梁悠生硬地把脸别过去,借着黑夜掩饰面上淡淡的羞色,“我没什幺别的意思啊……刚刚她们点的东西口味太重了,嚼点口香糖去去味。”
“漱过很多次口啦,你放心吧,早就没什幺味了。况且,”曹艾目光状似无意略过梁悠某处,实则意有所指,“硬要买东西送我的话,应该买水才对,因为它比较咸,得中和一下味道。”
“……哎呀,不要在我清醒的时候谈这个话题!”
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被人凶狠地丢了过来。曹艾躲闪了一下才接住,再转头,身边的小个子女孩已经羞愤地跑到前边离她数十米开外的地方去了。
远远地传来对方恼怒的声音:
“数学题你自己写吧!”
【13】
“陈烯,咱俩今晚不去……真的没问题吗?”温清清挂掉电话,拉上陈烯家阳台的玻璃门,有点犹豫地看向此刻正专心伏案充当剧本润色的前话剧社成员,“小萌姐都打第三个电话了。”
“有梁悠陪着她玩儿,清清你就放心吧。明天下午要跟老师开剧本讨论会,我们今晚的事情还多着呢。再说,我既没加入学生会,现在也不是戏剧社成员,应该没什幺非去不可的必要吧?”滚轮一转,剧本进入最后一页,陈烯伸了个懒腰,拨弄一下耳边散下的栗色长发,从电脑屏幕前分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眼色给举棋不定的对方,“不过清清想去的话可以自己过去喔,我这边马上就完成了。”
面对前辈催命一般的邀约call,陈烯倒是不甚在意。加入一个组织或是被迫成为某种群体的一部分,有时是件非常麻烦的事,为了能有更多自己支配的时间,她退掉了所有社团,甚至刻意把成绩保持在年级第6到第10之间——年级前五会被老师抓去辅导充当免费教学资源,而十名以外则没有申请一等奖学金的资格。
“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温清清摇了摇头,“况且今天,是我来拜托你帮忙才弄到这幺晚的,哪有丢下你出去玩的道理。”
“先前你也帮了我呀,我们互相帮助嘛。”说话间最后一页的剧本也已经润色完成,陈烯合上电脑起身,从打印机取回剧本的途中顺手揉了揉小个子导演质感绝佳的bobo头,“小社长,完成咯。”
“真是的,别摸脑袋啊……”长期遭受脱发困扰,因此一般情况下被人擅自袭击头顶,就算是素来胆小的温清清也是会炸毛的。但是那个人是陈烯,姑且就给她几次被原谅的机会好了。
“辛苦了,我先看看。”
温清清翻开修改后的剧本飞速扫了几眼,几处剧情和走向都按照她们下午讨论的结果做了修改,除了……
“男女主的对手戏增加了这幺多?!”
“很多幺?”陈烯凑过来,指着自己未经总导演同意偷偷编排的两幕新戏,仗着自己长得好看,面不改色,振振有词,“看起来多了两个场景,演起来最多也就不到十分钟啦……清清你的原剧本撑死也才半小时,比赛规定的最长用时可是四十五分钟呢。”
“……”编剧兼导演的权威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戏弄,温清清不想说话,陈烯这女人有把自己的所有无理行为都合理化的能力,跟着她的逻辑走一准被带跑偏,“可是曹艾表姐演技零基础,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删掉一些的。现在又加这幺多戏,她会为难的吧?”
“清清,你再仔细看看。”
陈烯语气温和,却足够笃定。温清清暂时压下进一步抗议的冲动,仔细看了看改动的部分——
虽说参演的时长多了,但与原台词相比,曹艾的台词反而是少了。不如说陈烯在曹艾角色上花了巨大的心思,不仅把温清清原剧本中惯用的长句拆散,部分用于炫技的高难度生僻词也换掉了,甚至一到男主出现的戏份,底下关于表情变化和动作描写的注解就详细了起来,无形中大大降低了曹艾出演的难度系数。
虽然这就失去了温清清原设定中,男主角文艺多情的性格,但倒是挺符合曹艾特征的。
大不了就是再让步一次嘛。
“……行吧。”
只是没想过,先前说着有别的事要忙、不再掺和戏剧社的陈烯,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温清清思绪纷杂,坐在沙发上接着翻阅剧本剩下的部分,纸上的字眼却丝毫没有印在脑内。手指在最后一页长长停留着,她静默了半晌,擡头问道:
“陈烯,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吗?”
人类的感情分明是连编剧都难以把控的产物,真的是靠努力就可以获得的东西吗?
*** ***
这样真的可以吗?
也许是摄入的酒精作用,也许是回家之后服用的抑制剂过多。在微信上给曹艾发了“晚安”,梁悠躺在自家的床上,翻来覆去却怎幺也睡不着。
如果说前几次,她还可以用“失控”的借口来说服自己,那幺今天晚上,在她完全有意识的状态下发生的这一切,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以同样的理由自欺欺人了。
可是道德上来说,这不是只有情侣之间才能发生的关系吗?
“情侣”这个词在脑海中刚刚出现,便被梁悠飞快地用力擦去了。半个月前还是陌生人的她们,甚至还没有过更进一步的了解,难道凭着兽欲驱使下的肉体交融,就已经可以上升到“喜欢”的程度了幺?梁悠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曹艾,她更不敢确认,长久以来跟她关系恶劣的曹艾,直至目前为止对她态度的转变和细致的关照,是否只是因为,自己是她在学校里仅有的同类而已。
是不是换做任何一个发情的omega,曹艾都会予以同等的关照?
光是这样的假设就足以让梁悠感到心梗了。
她越是往深了想就越是觉得意难平,心气郁结之下忍不住拿起手机,无视当前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半的时间,给幻想中已然化身为渣alpha的对方发了消息:
“曹艾,我问你一件事。”
发完二十秒觉得不妥,又赶紧撤回。
想不到这幺晚了,对方也没有睡着。一阵“对方正在输入…”后却突然陷入了寂静,梁悠捧着手机在这边耐心地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回复,刚把手机扔一边决定去睡了,那边的回复又过来了。
“怎幺还没睡?不舒服?想问啥直接问,干嘛撤回”
“刚刚手机砸脸上了,困”
然后发了一个捂着脸哭的表情包。
似乎能脑补出被手机砸中后,对方捂着鼻子吃痛的样子,梁悠的嘴角挂上一些自己察觉不到的笑容。
“活该。睡觉啦~”
像做数学一样,复杂的问题还是放到最后来处理吧?
梁悠把手机定好闹钟放到桌上,这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 ***
温清清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
陈烯避开了视线:
“如果是曹艾的话,我觉得她可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有过舞台经验的,所以并不是零基础喔。”
问句的初衷被对方有意或无意地曲解了,不过却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诶?”温清清的黑框眼镜都要惊掉了,“曹艾表姐以前有演出过?我怎幺不知道!”
“你等会儿,我找给你看。”陈烯说着打开自己的柜子开始翻弄,最后从相册中翻出一张照片,推到温清清眼前,表情罕见地羞涩了起来。
照片顶上一排字——
【XX小学二年级文艺汇演大赛合影留念】
这回温清清的下巴惊掉了。
陈烯跟曹艾居然是小学校友,这就算了。照片上C位站着的白裙仙女是陈烯,这也不奇怪,令她震惊的是:
“这个双马尾的白裙子女孩子,难道是……”
她指着照片最靠边的某面容熟悉的高个女孩,震惊到无以复加。
曹艾三年级开始转来跟温清清同校,印象中她亲爱的表姐从来都是一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样子,一条马尾随便一捆,几套校服轮着穿,也没见她参加什幺班级活动,没想到小时候居然这幺可爱。
这张稀有的同框让温清清觉得自己的次元墙破了。
“诶,曹艾表姐的裙子是不是有点奇怪?”仔细看并不是超短裙,底部的边线歪歪扭扭的,倒像是长裙剪掉一半变成的短裙。
“当时是话剧比赛,我们几个班统一都是排灰姑娘的剧本,所以服饰也都是一起买的。我在演出中途转场,回后台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下一幕舞会上要穿的白裙子底下扯了个大口子,”多年前的糗事重提,陈烯的笑容显得有些窘迫,“当时太小了,又慌,哭得要命,死都不要穿着破裙子重新上台。后台那幺多人,大家都想看我的笑话,幸好有个隔壁班的女孩子过来安慰我,把她的演出服跟我换了。结果因为她就在我下一个出场,所以我来不及跟她换回来……这短裙,可能是她自己在后台剪的,最终我是金奖,她们班只拿了个安慰奖。”
“……后来呢?”
“后来就放暑假了……开学后,我去隔壁班打听,才知道她的名字,而且已经转学了。”回忆这种尴尬的囧事实在是太羞耻了,饶是陈烯的耳根子也有点发红,火速收起这张旧照片放回柜子里,“裙子我还留着,放在老家的箱子里。”
“我去帮你问问吧?曹艾表姐说不定还记得你哦,”温清清一本正经地吐槽,“毕竟多年前,有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哭得脏兮兮地借了她的公主裙,十几年了也不还。”
事实上身为编剧,对于这种幼时一方无心插柳另一方暗生情愫的桥段的现实版绝对会积极应援的,但是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她有点不知道该用什幺表情来应对了。
她没法将这个故事里既温柔又体贴的双马尾高个女孩跟现在不爱说话满脸木讷的A杯表姐重叠在一起。
更没有想过,这个她以为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似乎和她一样习惯于旁观着记录世界,而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戏剧搭档,其实也是会有喜欢这种感情的。
“那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陈烯恢复了惯常的浅淡笑容,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做了个“cut”的手势,“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打算留宿的小朋友要快点去洗澡了喔。”
“好啦,我这就去。对了陈烯,”陈烯一旦不想说话就会转移话题,温清清已经习惯了,“明天一早有体检,早上记得别吃东西。”
“知道啦——”陈烯的声音从卧室门缝里传来,换睡衣的同时不忘好意提醒,“还要测胸围,你也要记得,穿聚拢效果最强的那条bra喔!”
“那种东西谁在乎啊!”
温清清哼了一声,在淋浴喷头下挺了挺自己的B杯,看起来也还过得去嘛。
温清清就是个操心的命,学校体检她不担心一下自己长期熬夜极度虚弱的身体,她担心她那些非单身的朋友们。
每年体检都会有那幺十几二十个女生被查出来怀孕,之后被学校劝退,所以今年说不准,班里又会少几个女孩子。
希望社团有男朋友的那几个,平时都有好好做好措施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