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天,仪狄已经十七天没有联系他了。
殷泽今天值班,困倦时望了眼窗角的月亮,这个念头就忽地冒了出来。月亮轻又细,她的眉挑起时也是这个形状,幽幽然捉不住。
没有比仪狄更让人满意的金主了。两个月四十万,她统共只找他做了五次,更不要说……爽的不只是她。
同她做爱、讨她欢心是他的工作,这十七天,于他而言是带薪休假,本该高兴的。但殷泽高兴不起来,因为想她。在见了五次面的情况下,在知道她是凶案共犯的情况下,他想她。
背德到极点,他从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不堪。自厌的情绪变成一把枪对准他,扳机扣动的刹那,电话铃响起来。
是报案,酒吧斗殴。没空想其他的了,他披了衣服和支队的人往那边赶。
这家酒吧殷泽不陌生,他就是在这里喝下仪狄的酒。里面闹哄哄地,人和人攒在一起,地面上有血,但好在几个人都伤得不重。
殷泽拍着照片搜集物证,沾血的玻璃碴散在地上,他蹲着拿镊子夹起几粒,眼前忽地出现一双红色高跟鞋,脚腕白又细。殷泽认得这双脚踝,他曾将它握在手心,也曾炽热地吻过。
他突然紧张起来,背后好像盖了只蒸笼,冒出细密的汗。慢慢将玻璃碴装进袋子封好,他磨蹭许久才站起身。
想她,但真正见到时害怕与慌乱盖过了欣喜,心里很酸很软,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人们称之为近情情怯。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仪狄一眼,只一眼,背后的汗就冷了。
她偎在一个男人怀里,眉眼疏懒地瞧他,两秒后别开了眼,不认识他似的。她和那男人撒娇,说这里好可怕,男人笑了笑,拉她出去了。
殷泽就看着手里几只小袋子发呆,他怀疑刚才玻璃碴扎破了他的手,顺着血管一路回了心脏。
十七天,仪狄已经十七天没有联系他了。
这两个月她不联系他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这样偎在别人怀里?他没有质问的资格,仪狄豢养了他,而一个人一生并不是只能有一只宠物的。
殷泽以为自己很清楚这个道理,可反应过来时,他却已经站在仪狄家门口了。他值完班赶来的,早晨八点多,不知道仪狄起床没,甚至不知道房子里是几个人。他不敢打电话也不敢敲门,就一直站着。
九点多的时候,仪狄推门出来,被殷泽吓了一跳。
“你来干吗。”
她狐疑地看着他,眼神很不友善。
“前面给你打电话,你没回。”
十七天里,他偶尔也会联系她,只是电话和消息发出去,总像燃着的箭矢,落地就熄了。
仪狄这才想起什幺似的“啊”了一声。
“忘和你说了。两个月,时间到了,以后就不用联系了。”
她说完就要走,殷泽怔了一下,才伸手挡住,可是挡住了又不知道该说什幺,情绪一团一团堵在喉咙,连呼吸都困难。
仪狄被他闹得有点儿烦。高展川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她不用再花大价钱牵制殷泽,所以打算和他断了。亏心事做得多,她不敢将一个警察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更何况,她也没有与他长长久久的需求。
所以她转了身面对殷泽,面上十足关切。
“钱不够吗,再给你一点?”
殷泽是万万经不得这种话的,仪狄知道。做爱时他再情难自禁,也会克制着看她反应。一个人之所以对他人极度尊重,是因为自己有着同等的自尊。
可仪狄没等到想象中的怒火,殷泽垂眼,声音磁一样凉:“我妈前阵子去世了,用不到了。”说着,他将那张卡还给她。
“还有很多没用完,用了的以后还你。”
仪狄不知道该说什幺,她再混蛋,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接过卡沉默了一会儿,她拍拍他的肩,说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钱不必还。
走到电梯前,殷泽忽然开口问,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说了喜欢我,怎幺能突然不要我了呢?后半句话是这样的,太丢人了,他咽下不说。
“哦,那个啊,”仪狄拨了拨海藻样的长发,转头笑了下,“骗你的呀,想和你上床嘛。”
殷泽擡起头来,面上浮出一种疑惑的、不可置信的脆弱神色,仪狄想,她再说点儿重话,他眼睛就都要红了。
所以她说了。
“想和你上床,所以给你下药了。你这幺好骗,肯定到现在还以为那次是酒后乱性,一直在怪自己吧?”
他的眼睛却没红,凉凉的瞳仁眨也不眨地盯她,倒教仪狄有些心虚。逃,经过百万年进化依然保留了兽性本能的身体这样告诉她。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她松了口气。可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殷泽拽回去往门上重重一摔。夏日衣衫单薄,他压上来,后背便被门板上的雕花梗得生疼。
“说喜欢我,给我下药,只是为了和我上床?”
他欺下身子,拿出一只U盘晃了晃,从眼底生出的狠如刀一般将仪狄死死钉住。
“仪狄,你这个骗子、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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