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透过院内枝杈间的缝隙撒下斑驳的小银点。
瑾歌躺在床上,她紧皱着眉头,好似在做噩梦。
边塞的风冷冽如刀,落地生扎的帐子随风呼着“啪啪”的声响。
啪!
陆定逸冷着脸庞,一巴掌朝面前跪着的人扇了过去。
“混账!”
瑾歌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就只能看见陆定逸脸上勃然变色的怒气。
她其实很少见他生气的,他向来温和,为人处事皆是握着分寸,从未与人红过眼睛。
不知道什幺样的事竟都已经惹恼了他。
他身着一身黑色便衣,似是刚卸了兵甲,就站在那人面前,掩盖不住怒气地道:“告诉我,你什幺时候有了这种龌龊的心思?”
那人却一直挺直着背,似乎没有一点认错的意识,瑾歌能感受到这人平淡的脸庞下抑制不住的躁动之心。
这人回答却掷地有声:“将军知道也不可挽回了,你不妨问我,我深夜赶赴于此是为什幺呢?”
陆定逸气的冷笑出声丢下:“好!好啊!那我便问你,你今日来此目的为何?”
那人似乎面容才有点变化,他慢慢擡起头,也站起了身,他的身形在灼灼烛火缠绕间显现,淡漠地开口:“将军,我来取你性命。”
说罢,他的手上即刻闪出刀锋凌厉的锋芒!
直冲陆定逸而去!
“啊——”
瑾歌猛地从梦中醒来。
丫鬟立刻开门走了进来,掀开窗帘询问:“夫人,怎幺了?”
瑾歌还恍惚着大口喘气,她看了一眼丫鬟,才回过神。
她立刻挣扎着下了床,向书房跑过去。
丫鬟立刻跟上去:“夫人!”
瑾歌光着脚一路跑过去,一身薄衣随风飘荡,一头青丝飘摇在月光下。
她磕磕绊绊跑到书桌前,立刻下笔起书,字形逐渐显形,她必须再写一封信才能定下来她此刻慌张的心。
丫鬟赶紧点亮夜烛,担忧地看着她:“夫人,您这是怎幺了?”
她声音沙哑:“去把将军留在府上的盒子拿过来。”
盒子里放了陆定逸的私人令牌,有了它她便能去官府拿下通行证,她要去找他!
她心神不宁,必须见到他她才能定下心。
也不再多说,她立刻回房收拾了东西。
第二天一早,她还未拿着令牌出门,便听闻了边疆噩耗传来。
景历二十八年,定北大将军陆定逸率定北军与邻国大周对战,敌方十万兵力于深夜侵袭,定北军仓促应战,陆定逸被人一剑封喉,死于沙场。
消息传来时,朝野上下皆为震动。
瑾歌一下子瘫软地跪在地上。
她猛地想起昨晚迷糊的梦境,总觉得一切都不对劲。
陆定逸十六岁随父出征,常年征战,敌方夜袭,他不可能毫无防守,仓促应战,他不可能这幺简单的就死在战场上。
他答应她了,回来了要陪她去看定北山上千夜一显的灵夙花的。
她不信。
她不信!
她要亲自去看!
她命人备好了马,正要出发之时,却发现整个府墙外被军队围了起来。
她出不去了,她连他的尸身都看不到了。
她被困在了将军府。
直到三日后。
他的棺椁被人护送回京,在满城百姓悲惜的目光下,被擡到了将军府门前。
她被关在门墙内,听着门外百姓嚎哭的声音。
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怎幺会真的死了?
她站在院内正门口中央,一身素衣,一脸素容,却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门栓。
下一刻。
门栓轻轻一松。
吱哑——
将军府褐红色的大门被人推开。
一只身穿黑色菱纹鞋履的脚迈进了门槛。
有人逆光而来。
他的背后是排列足足满街的军队,正中间摆着暗黑色正正长长的棺椁。
他的面庞被日光沾染,侵略了所有的柔善,只余一身冷硬。
他静静开口:“姑姑,我回来了。”
声音低沉又淡漠,还带有几分少年未成的稚气,仿若前几日的梦境重现。
瑾歌一下子苍白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