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派蒙的恶魔双手掬起,有金子和鲜血混合的泉水从他的掌心涌出,在那白纱下传来派蒙雌雄莫辩的声音,“让死亡带走您的痛苦,让恶魔归还您的荣耀,米迦勒,那是您的名字。”
米迦勒,意为“像神的人”。
神用所有最完美的事物创造了路西法后,又用闪电和火焰创造了米迦勒,他们作为最初的两位天使,分别继承了神的慈悲和严酷。神派他最爱的路西法带领七十二种智慧,即后来的七十二位大恶魔,飞过九个晨曦和九个黄昏,去到世界最深的黑暗中建造地狱,而他和米迦勒留在天上,安置了天堂。
神创造了第一个雄性,亚当,安排了两位妻子给他,第一个叫莉莉丝,她与亚当生下了诸多野兽,第二个叫夏娃,亚当与她生下了人类。神让亚当的所有孩子住在天堂和地狱的中间,因为夏娃在生下人类前偷食了禁果,让人类有了最危险的“心”,神便派米迦勒和路西法去监督人类。
米迦勒负责见证人的善行,引导善人前往天堂,路西法和他的七十二位魔鬼负责见证人的恶行,将恶人投入地狱。
神又用了一万年,创造了配得上两位天使的肉体,他给米迦勒最美的人类躯体,赐予他六只金色的翅膀,一对遮脸,一对遮身,一对遮脚。而神为了他最宠爱的路西法摘下了天上所有耀眼的星星,组成了巨龙的身体送给他。
神为米迦勒和路西法举办婚礼,只因米迦勒生来就是为了做路西法妻子的,美丽的六翼天使坐在巨龙的头顶,他们绕着九重天环游,巨龙翅膀扇起的风让所有的星星都开始以神殿为中心不停旋转,这最尊贵的两人接受着十万名天使的祝福,七十二位大恶魔也坐着流星来到天堂,将金子和珍珠抛洒在米迦勒的白纱上。
神又造出了两颗特殊的星星作为礼物送给他们,一颗叫太阳,一颗叫月亮,六翼的米迦勒骑着巨龙,将太阳挂在人间的白天,将月亮悬在人间的夜晚,让人间有了光与暗的交替。
婚礼结束后,米迦勒和路西法继续监管着人类,慈悲的米迦勒见证的善心越多,对人类的悲悯就越深,而残酷的路西法目睹的恶行越多,就越厌恶这些夏娃的孩子。
他们天上的父宠坏了路西法,他违背约定,不再去见证,而是主动诱惑人类堕落,巨龙让手下的七十二位恶魔赐予人类各种智慧,放出地狱的魔鬼混在人中,散播欲望。
神发现了路西法的做法,便派他的妻子米迦勒去规劝他,路西法不听,于是神杀死了夏娃,将她的肋骨做成十二支金箭赐给米迦勒,米迦勒背着箭,从天杀降下硫磺和火烧毁魔鬼在人间的城,即索多玛和蛾摩拉,激怒了自己的丈夫。
于是路西法化身巨龙,拖拽了天上三分之一的星辰,与他的父和他的妻作战,天上就有了战争。米迦勒同他的使者与龙争战,龙也同他的使者去争战。因为万能的神站在米迦勒这边,路西法便败了,被米迦勒的金箭射中翅膀,从天上坠落了五天五夜,落在人间的土地上。
神给米迦勒钥匙和锁链,让他将巨龙锁在人间的深坑中一千年,使他不再迷惑人的列国。可神没有想到,没有路西法和魔鬼的诱惑,人类在这一千年里也还是堕落了,神大怒,放出路西法后,便要同自己最爱的孩子合手,将人类同这片被他们玷污的尘世一起毁灭。
慈悲的米迦勒跪在父亲和丈夫面前,为那一小部分善人请求饶恕,神便让他为人担下一半的惩罚,撕下米迦勒的六只翅膀,夺回那不死不灭的肉身,将他投入生命的轮回,转世五千回,受尽一切人要承受的苦难才可回来。
路西法也要为妻子的怜悯承担罪过,神让他接过人的冠冕,将他囚在尘世的王座上,让七十二位大恶魔代他看管地狱。
被父宠坏的路西法,任性又残忍,他用一百年的时间,与十万名“新娘”交合,生下另一条龙后,让七十二位恶魔中的巴弗灭留在人间,养育并辅佐他的孩子在尘世做王,自己抛下他受苦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回到地狱去。现在,王位传到了卡洛斯手里。
当派蒙手里的金子和鲜血全部流尽,艾伦也回想起了所有的事,他记得自己陪伴着巨龙的一千年里,他们为了打发世间,米迦勒拿出羽毛,路西法撕下鳞片,将羽毛和鳞片放在泥土里,捏出了现在的阿耶卡人,米迦勒用云雾隐藏他们的家园,教他们如何生活,并向这些天真的孩子倾诉自己对丈夫的埋怨。
“现在,所有的天使都随您的父回到了天上,所有的恶魔都随您的丈夫去了地狱,只有我和巴弗灭的孙子艾欧,奉命留在人间,分别辅佐着撒旦大人的两位后人。”拜蒙卑微至极地匍匐在地,虚吻着少年的脚尖。
“来吧,米迦勒大人,丢弃这最后的牢笼,回到您的父和丈夫身边去吧。”拜蒙向少年伸出手,闪耀的六翼天使由恶魔拜蒙牵着,从那美丽人类少年的身体里走出。
抛下最后一具肉身牢笼的米迦勒,用六翼遮掩着自己的躯体,看了眼那逐渐变冷的人类躯体,金色翅膀下是所有人都无法看清的至圣容颜,他随拜蒙踏着空气穿过帐篷和草木,来到了外头。
代表着正义和公平的大天使,看着自己创造的阿耶卡人,在用石头砸着一个孩子,米迦勒发出一声叹息。
“人类不值得您为他们这样受苦。”拜蒙冷看这出惨剧,平静地说道。
米迦勒张开金色的翅膀,落在浑身是伤的男孩身边,为他张开六只华美的金色翅膀,可石头直直地穿过他的翅膀,依旧落在男孩的身上。
米迦勒在阿诺的头顶落下一吻,泪水为这受苦的羔羊流下,“那具人类肉身对他兄弟的爱是那样执着,甚至让我也忍不住想去保护这个孩子,拜蒙啊,我就是为了像这孩子一样的人而受苦的。请再等我几个月吧,我要为这可怜的羔羊做些事,替他免去不必要的灾厄。”
拜蒙不敢质疑,由着米迦勒为男孩拔掉这土地上所有毒蛇的牙,接着,米迦勒又去看了现在统治着尘世的两条龙,痛苦懊悔的卡洛斯,冷酷无情的阿道夫,米迦勒已经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各自的苦厄。
威严的声音昭示了两位兄弟的将来:“这对罪恶深重的兄弟,一个自以为聪明绝世,实则愚蠢至极,一个骄傲不羁,最后却要做那最卑微跪地的,你们喝着恶魔的乳汁长大,不会爱人却非要去爱人,你们必要为自己的心而受苦。”
米迦勒又张开金色的翅膀,飞到人间的天上,发现山海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他看见了战争的火苗已经播下,便叹道,“即使将人的冠冕夺走,还是会有鲜血玷污土地和水流,拜蒙,你作为七十二位恶魔中的大公爵,能有回答一切问题的智慧,你能告诉我,究竟要怎样,才能永远地平息战火?”
拜蒙笑道,“我的智慧是你们天上的父给的,超越了他智慧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得了。”米迦勒听后,并不做声。
他们最后又回到那具最后的躯壳边,此时军医莱奥正为艾伦冰冷的尸体蒙上白布,两名士兵将少年的遗体放进一旁挖好的土坑中,莱奥亲手给这简陋的墓撒上第一掊土,这是他对这个少年从未付诸言语的怜悯,士兵一铲一铲将坟墓填平,小白虎路易斯泪眼汪汪地将手里的白色野花珍重地放在地上,默默地鞠了一躬,便随沉默的母亲一起走了。
待人走后,米迦勒手一挥,那些泥土像水一样分开,拜蒙将少年从墓地中抱出,靠在一颗树旁,米迦勒收起六翼,将手附在少年那隆起的小腹上,用最温柔的声音对里面逐渐失去活力的龙卵说道,“我会让这具身体为你建造血肉,将生命赐给你,以后,就请你替我好好守护那位孩子吧。” 说完,便变成一道柔光,重新进入了艾伦体内,拜蒙也退回暗处。
艾伦被营地传来的嘈杂人声给吵醒,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自己被一个恶魔引领着走了很久的路,却又折了回来。艾伦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他和阿诺为了救一个阿耶卡女孩而被狼人士兵挟持了,接着他们遇到了阿道夫,在那之后他因为腹痛昏了过去。
少年看着自己没有变化的膨隆小腹,明白孩子还在,艾伦竟放心地松了口气,那对这孩子原来是有感情的,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血脉是如此神奇的东西,即使怀着的是他此生最痛恨的恶魔的骨肉,他也对这团没有意识的血肉有了爱。
营中的篝火被点燃,此刻已经入夜。艾伦醒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自己的弟弟阿诺,他扶着树蹒跚起身,才刚一走进气氛有些诡异的营地,便听到一声让人心碎的惨叫,他怎会听错,那是他弟弟的声音。
“阿诺?!”
艾伦趔趄着冲了出去,火光摇曳中,只看到许多人围在远处,他像个疯子一样,拨开那些冷漠的面孔,挤到最前,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弟弟了,看着那孩子满身是血和伤,被人押在地上,受那铁印烙烫,空气中满是血和焦肉的气味,艾伦被两名士兵拦住,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弟弟的名字,可对方被痛苦折磨得失去了神志。
艾伦明明和对方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可昏乱的火光中,自己的弟弟似乎已经被人隔在了地狱,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呼喊,接着两名士兵将他的弟弟拖向一个土坑,艾伦大喊,“你们要做什幺!放开他!放开他!”场面混乱,没有人听到他的喊声。
有人将他一脚踢倒在地,凑热闹的人群跟着被拖走的“罪人”一起上前,数不清的脚从艾伦身边越过,踩在他的手上,将他又挤又推,人群再次把这对兄弟隔开了。艾伦跪在地上去掰那些腿,可这些披着人皮的魔鬼再也不愿施舍一个空隙让他过去。
“阿诺…阿诺……”
艾伦遥望着那人群耸动的尽头,紧紧地握住怀里属于弟弟的黑色发辫,没有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幺,他只能向神祈祷。突然一只兽人的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自己的嘴,经过白天的事,艾伦对狼人很是害怕,看到戈布头上的狼耳吓得瞪大了眼睛无声尖叫。
“嘘嘘!不要害怕,你是艾伦吗?”
艾伦看着那狼人身后走出一名满脸是疤的摩尔人,那人蹲下身子,用言语安抚着他,可艾伦心情混乱,只是拼命挣扎,直到那人握起少年的手,轮流在他的手心亲吻着,用另一个名字呼唤了他。
“我的小艾露,请不要害怕。”
这个动作艾伦一辈子也不会忘,那是他小时候摔跤跌倒后,母亲为他赶走痛苦的动作,艾伦盯着那男人的脸,虽然模样已经变了,可那双蓝色眼睛里熟悉的温柔,他永远也认得出来。
“娅娅?”那是阿耶卡语言里“阿妈”的意思。
“是我,我的小艾露,对不起,离开了你们那幺久。”拉古夏太久没有流过泪了,重逢的喜悦与深刻的愧疚让他喉头发酸。
戈布看着他们相认,松开了手,任少年扑进他爱人的怀抱。拉古夏看着怀里的孩子,深深地亲吻着那头同自己相似的美丽金发,即使对方已经同自己一样高了,拉古夏觉得他还是同以前那个被自己背在身后的小娃娃一样,那幺柔弱可怜。
拉古夏知道此刻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他好好地看了一眼艾伦,发现他的小艾露果然长成了不得了的美人,在军营中随便一打听,他就知道了艾伦的下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爱的儿子,竟然继承了他可怜的血脉,被恶龙强迫着怀上了致死的骨肉。
少年一直以为自己和阿诺的娅娅死了,眼前的人究竟是神送来的奇迹,还是自己已经死了正同他在天堂相聚,艾伦才苏醒过来,被弟弟的遭遇折磨得神志崩溃,他只能埋头在拉古夏的怀里哭泣抽噎,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阿诺所在地方,不自觉地祈求着。
“阿诺,娅娅,他们把阿诺带走了,求求你救救他,我看到他浑身是血,他们用烧红的铁棒伤害他,他在受苦,求求你,娅娅,快救救他。”
顺着少年颤抖的手指指着的方向,拉古夏和戈布马上就明白了,他们要找的另一个孩子,竟然就是今日国王严厉惩罚的那名阿耶卡男孩,那个据说夺走了国王左眼的,被国王罚为侍寝性奴的人类Omega。
今天营地都在说那男孩的事,说他被恶龙阿道夫迷惑,放出了恶龙,杀害了三名士兵,还当着国王的面去亲吻恶龙,做出了背叛国王,背叛自己alpha的罪。拉古夏没有想到,这个人人在说的“罪人”竟然就是他的另一个孩子。
事情比拉古夏想得要困难多,他来到阿耶卡之后,在那些成年男人的首级里他没有找到孩子们的父亲,他知道那个人在约尔塔占领这儿前就早早死了。拉古夏对那个痴迷自己的阿耶卡猎人没有任何感情,他的死对拉古夏来说只是少了一次尴尬的会面。
可他不想自己的两位无辜孩子被贩卖到国内成为奴隶,所以他主动申请接下了这项任务,就是为了提前买下两位孩子,带他们回国,赎罪也好,安抚自己十几年来从未停止的良心谴责,拉古夏想尽一切努力带给他们平凡安稳的一生。
可没有想到,他的两位孩子竟然都是Omega,一个被恶龙强暴怀上了龙卵,命不久矣,一个惹怒了帝国国王,面临致命的惩罚。拉古夏握紧了拳头,他恨所有的龙,不论是恶龙阿道夫还是他们的国王,如果世界上没有龙,他和他的孩子何苦会遭受这些,只要他们还流着这罪孽的血,无论逃到哪里,那些龙的存在注定会为他们带来灾祸。
“我知道了,艾露,我会想办法救他的。戈布,你先带他到我说的那个地方,我稍后再来。”拉古夏对戈布示意,戈布看着爱人那坚定的神情,也没有多说什幺,他相信拉古夏,于是便先将悲痛的少年打晕,扛着人先离开了。
拉古夏在营地周围徘徊,他的另一个孩子被宰相艾欧和国王的亲卫军把守着,他根本不能靠近,心急如焚地守了一夜,等到曙光乍破,才终于等到那些人把他的孩子从那土坑里拉出,若拉古夏知道那土坑里放满了毒蛇,他必定舍命也会冲上去救人。
他远远望去,只见男孩浑身是血,由两位士兵押送着,踉跄着走到了国王的帐篷前跪下了。距离太远,他不知道国王走出后说了什幺,拉古夏看见那红发的国王脸上露出疯狂,在怒吼着什幺,接着穿着白袍的军医急匆匆地跑来,国王抱起他的孩子,和军医一起进了帐篷。
在这之后,他的孩子在没有离开过那顶帐篷了,拉古夏靠着贿赂士兵,一点点地获取着关于阿诺的消息。他知道男孩挖出了自己的左眼给国王,要求对方放他走,但国王没有同意,军医日夜不停地奉国王地命为男孩治疗,只因对方拒绝喝下国王给他的血。军营里的人都以为那个怀着恶龙骨肉的少年已经死了,这是拉古夏获得的唯一好消息。
通过士兵的透露,拉古夏也知道,约尔塔的红发国王,似乎疯了。
自从阿诺从蛇坑活着回来后,卡洛斯就再也没有离开他半步,尽管男孩身上的伤一点点地在莱奥的治疗下好起来了,可卡洛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男孩浑身是血,握着自己的眼珠问他是否赎完罪了。
卡洛斯依旧让阿诺睡在那张床上,他就坐在一旁,看着男孩被绷带缠起的左眼,从一堆药水味中,寻找那股青涩甜蜜的味道。如今阿耶卡的夏季都近尾声了,阿诺的伤也全都退痂愈合了,只留下颜色稍淡的疤痕在那具蜜色的肉体上。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男孩只开口过两次,一次是让卡洛斯放他走,一次是问他哥哥在哪。卡洛斯说死也不会放他走,男孩也没再问第二遍,之后他得知哥哥已经死了,也没多少激烈的反应,只是垂下剩下的那只眼睛,以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了。
卡洛斯每晚仍旧与他同眠在一张床上,他抱着对方,用最小心的吻去亲吻男孩,用最耐心尽力的方式去给男孩带来身体的快乐,抚摸过他每一道细小或粗长的疤痕,轻咬住他的耳朵沉默地喘息,卡洛斯已经对这具身体无比地熟悉了,他能用最简单地动作挑逗起男孩的欲望,让他浑身发烫,痉挛着后穴,弓起柔软的腰肢射在他怀里。
每隔两天,卡洛斯就要重新在阿诺的颈后进行标记,他一遍一遍地将自己的气味强加给对方,在两人高潮的时候将男孩紧紧地拥住,可在欲望冷却后,看到男孩沉默紧闭的双唇,和那只明明看着自己,却像是在看空气的棕色眼睛,卡洛斯就觉得无比地焦躁和空虚,于是他又要了男孩第二遍,第三遍,只有在接触到对方的体温时,他那颗心才感到一点安心,但随着欲望的结束,不安和痛苦却加倍地来袭。
桌上成堆的文件他再没有看过一眼,他也越来越难以入睡,宝贵的睡眠也渐渐全被梦魇侵占,有时他梦到男孩被毒蛇咬死在坑里,浑身肿胀臭气熏天,蛆和秃鹫在啃噬着他腐烂的身体。有时他又梦到自己回到了白都法斯托的宫殿里,他那奢华的餐桌上,摆满了新鲜甜美的水果,转眼间,那些水果,却又全变成了男孩的棕色眼珠。
他总是惊喘着醒来,眼窝深陷,胡子邋遢,没有任何食欲,阴郁又可怕,再也不像当初那个傲慢不羁的俊美国王了。
今夜,他吞下了莱奥为他开立的助眠药丸,掀起被子上了床,再一次抱住那具空壳。这一夜,他做了有史以来最令他害怕的噩梦。
卡洛斯梦见他的小野人长大了,头发重新又变长,编成辫子垂在腰后,他们不在这落后的阿耶卡谷地,而是在白都,世界上最美的城市法斯托。他坐在在王座上,看着他的王后披着看不到尽头的鲜艳红纱,由众人抛洒着红玫瑰的花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坐上了一旁空了许久的王后宝座。
祭司将王后的宝冠戴在他的新娘头上,卡洛斯牵起阿诺的手,为他戴上戒指,掀起那薄薄的红纱,却看到新娘的左眼是一个可怕的血洞,里头涌出黑紫的血水弄脏了他们的戒指,他被那血水冲下王座,新娘长长的铺地红纱变成一条血河,将他的白色都城染成一片血红,卡洛斯陷在里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坐在他的王座上,亲吻着他的新娘。
卡洛斯浑身冷汗,像窒息的人突然被捞出水面一样地喘息着,他看了眼旁边背对着他睡眠的男孩,这个人变成了一副毒药,在一点点地毁掉他,毁掉他的从容,毁掉他的骄傲。
回过神时,卡洛斯已经掐住了男孩的脖子,两人都因彼此失去了各自的一只眼睛,都是残缺不全的,却无法互补。阿诺没有睡,睁着那只依旧清澈的棕色眼睛看着在自己身上痛苦流泪的男人,泪水一滴滴打在他的额上和唇上,又热又咸,和人的没有区别。
卡洛斯看男孩伸出了手,替他擦掉了眼泪,接着便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如今他唯一在乎的哥哥也走了,他早已做好了准备,阿诺脸上露出祥和的微笑,迎接国王迟迟不肯给予他的死亡。卡洛斯松开了手,头抵在男孩的脸庞,在枕头里嘶哑地叫着,他知道,对方连恨也没有留给自己,他不明白了,究竟自己想要从男孩那里得到什幺,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弄明白过。
如果时光倒流,那日他们第一次拥抱,卡洛斯想要重新回答男孩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我喜欢你喜欢得都要疯掉了。
“我的罪赎完了吗?”
没有,你让高傲的国王为你嫉妒得发狂,却又不给他爱,你有罪,你永远都是我的罪人。
卡洛斯的嘶吼停了下来,阿诺睁开眼睛,看着国王眼里那扭曲的爱意,心里竟也有些痛楚。他被卡洛斯抱起,走出帐篷,来到了营地外的一处废弃矿坑前,阿诺知道,那是关押阿道夫的地方。
他知道,卡洛斯越是愤怒便越是安静,越是失去理智看上去便越冷静,阿诺只想他痛快地拧断他的脖子,让他去天堂和哥哥重聚,他不想再忍受对方任何更疯狂的行为了。
国王支走了看守的士兵,抱着自己的“毒药”来到了他的哥哥面前,阿道夫看着弟弟脸上沉静的疯狂,隐隐猜出了他要做什幺,恶龙脸上一贯挂着的从容笑脸也没了,拜蒙已经回去快两个月了,拿迦勒的军队应该快到诺拉拉山了,阿道夫不仅要自己离开,他还要从弟弟那里将他的阿诺带走,为他杀光所有伤害过他的阿耶卡人和约尔塔士兵。
阿道夫看着自己弟弟的脸色,就知道卡洛斯已经被自己的错误折磨得够呛,他希望自己的情敌犯下错误,可不希望那错误对自己的阿诺过分危险,他没有料到,卡洛斯会比他想得要执拗深情得多。他们体内流淌着同样的撒旦之血,那绝对是世界上最疯狂残酷的血脉,阿道夫心里的不祥感越来越重。
卡洛斯亲吻着怀里男孩的发旋,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他?”那笑实在比哭还难看,阿诺移开了视线,即不看阿道夫也不看卡洛斯,只垂眼盯着地面。听到卡洛斯从身后的布袋里掏出了什幺东西,那布袋是从军医的帐篷里拿出的,这时,阿道夫突然厉声喝道。
“卡洛斯!你疯了!他还没有完全成熟!”
阿诺还没反应过来你,脖子上就一阵酸疼,卡洛斯将一支奇怪的针剂打进了自己的血管,阿道夫开始毫不优雅地挣扎起来,锁链被他拽得喀嚓作响,他死死地盯着那针筒里的液体越变越少,即使他与卡洛斯在战场上相见,他也未曾用这幺凶狠的口气斥责过自己的弟弟。
“卡洛斯,你真的疯了吗!用药强制让他发情打开生殖腔,他会死的,你要毁了他吗!”
卡洛斯将一滴不剩的空针筒拔出,扔在地上,疯狂地笑道,“对啊,你们两个毁了我,而我现在就是要在你面前毁了他!”
此时在巴萨山的一处隐蔽山洞里,像是感知到了弟弟的危险,艾伦在一片静谧中无端惊醒,突然肚子里的龙卵像是感受到了约定之人的危险,开始不安起来,艾伦感到下腹一阵阵缩痛,像浪水一波又一波,越来越猛烈,他扶着洞壁起身,才走到洞口,双腿间突然哗啦一声流出大量浑浊的液体。
羊水破了,他要分娩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