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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啊,也没有很久是吗?”你坐在少年卧室窗边的窄小边沿上,黑发被窗外的风吹起飞扬,散乱浮掠至身前,蓝眼半遮半掩下愈显清湛。
(坐在这种位置很危险啊……)看见你,绿谷的第一想法居然是,(不过如果是她的话,掉下去应该也没问题……?)
“不过,就算不是很久也无所谓啊——你有想我就够了。”你对绿发少年伸出手,半悬指尖微弯、其上的纤细手腕却延伸着恐怖的裂纹。
“……?!”他记得商业街的时候和你分离之前还不是这样,“这是,怎幺了?!”
“因为我亲了你,吊君有点生气。”你轻描淡写的回答,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勾了勾唇,“怎幺?觉得愧疚了?”
真的很像。
……会因为明明不是自己问题的事情而愧疚这点,也很像。
“那个,没事吗?”他试探着问。
那次入侵战时死柄木的崩坏能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泽消太当时就被崩坏了一只手臂。
不久前死柄木更是用这个性好好的威胁了他一番。
(结果最终,居然用在了同伴身上吗。)
(……但是她这幺强,不可能躲不过吧。)
“你是自愿的吗?”少年顿了顿,突然擡眼问你,“我觉得你如果不是自愿,他是伤不到你的。”
“……嗯,我是自愿的。”你讶异的应下了,“真厉害啊,居然能分析出来这种事。”
(不这根本算不上分析吧,随便想想不就知道了吗。)绿谷出久不能理解你夸赞他的原因,局促的挪动一下双脚的位置,“所以,你来找我做什幺?”
他说完突然想到什幺似的猛地擡起头:“那个、我有事想问你!”
“……我可没说不让你问啊,这态度是怎幺回事。”你忍不住笑了,促狭的说,“是一直等着我来找你吗,小绿谷?”
“没、没有那回事!”少年涨红了脸拼命摇头,看见你忍笑的神情后意识到自己无论怎幺回答都是错,面红耳赤的转移话题——或者说,问了他本来就打算问的问题。
“你上次说那个伤疤的事,具体是怎幺回事?……我很想知道,可以告诉我吗?”说到这个话题,他的神情自然的收敛了,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具体?”你的神色微不可查的冰冷了几分,“真贪心啊。”
你从窗沿跳到地面,拉着少年的手直接把他带倒在床上,与他双双落在柔软的床垫上时,被紧张兮兮的少年护住了受伤的手臂。
你:“……真拿你没办法。”你无奈极了。
(我可是敌人啊,他意识不到吗?)
(还是说,就算是敌人也……愿意帮助呢。)
刚刚漫上心底的冰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你垂眼看着少年碧绿的双眸,心中不知为什幺泛上奇异的感觉。
(为什幺会像成这样呢。)
你顿了顿,细细体会了那种奇异的、仿若带着些酸楚的情感,才开口说:“……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说来奇怪,你从来没有想过把你和欧尔麦特的事说出来,但不知为什幺,在刚刚与他彻底决裂之后,面对着眼前身为他弟子的绿发少年,你居然不知为什幺突然很想倾诉了。
“……我是在六年前遇见他的。”你看着少年的眼睛、在那种奇妙的心情推动下开口。
(六年前?!不是养女吗?!)
“那时候我的病还没有现在这幺严重……但也很严重了。有一次犯病的时候,遇到了他。”
“他那个时候可比我强多了……但是普通形态下还是不如我,一开始还是被我控制住了。”
(不这不叫强多了吧……她原来这幺强的吗。)
“那次是中途就被他打断了。”你回想起来那时的情景,勾了勾唇,“但是也被他知道了我的病以及身世背景。”
“……身世背景?”绿谷忍不住问。
“啊,我没说过吗?……我不是什幺财团继承人,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在绿谷眼神转为震惊时无奈的阻止了他的联想,“父母意外去世之后,我的信息登记成了已死亡……我家又恰巧没有什幺亲戚,所以一直是自己生活的。”
“……从?”绿谷根本没想过你会有这种凄惨的身世,忍不住开始联想,(那岂不是完全没有经济来源。)
“十三四岁吧?其实还好的。”你摇了摇头,“总之他们死之后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有一段时间已经快要自杀成功了……我就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他。”
(自、自杀?!!)
“他积极的带我去治病,但我每次犯病都只想和他做,后来甚至用自杀威胁……他妥协了。”
(……真像是她的风格……)
“就是那次啊……明明吃了药,不知道为什幺还是怀孕了。”你捏了捏少年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笔墨形容了,“我有病嘛,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就自己用刀子捅了这里。”
(不知道为什幺虽然很奇怪但是,好像也没什幺问题。因为川添霓的确有可能这幺做……但直到这一步还至少是扭曲的爱情吧?!为什幺后来变成了养父女啊!)
“之后因为我没有户口什幺的,他觉得随便把我放在家里不太好,就擅自收养了我——是吧?很奇怪吧?我怎幺想都觉得这应该不是我的问题,他为什幺要把和自己发生过关系的人收养了啊?!”你说着就激动起来了,观察到绿谷精彩的表情,忍不住寻求赞同。
“这真的有点奇怪……但是联系你的背景我也能理解欧尔麦特……”他十分勉强的说,脸色糟糕极了,你总觉得他快吐魂了。
“啧,背景这种东西,”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世的确很麻烦,“后面的事就没什幺可讲的了,无非就是一段非常美好却暗藏矛盾的生活。”
“垃圾就是垃圾,是不可能因为被放在橱柜上精心保养而变成宝石的……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你翻身压住他——他的反抗比前几次都要剧烈。
你挑了挑眉:“怎幺了?因为听到尊敬崇拜的人与我的故事而突然愧疚起来了吗?”
他躲开你的视线,竭尽全力试图掰开你的手,脸都憋红了你的手也还是纹丝不动。
“别开玩笑了,都那幺多次了,现在摆出这幅样子有什幺意义吗?”你凑近了看他的眼睛——因你的话而积蓄了薄薄的水液、浸润翡色后愈发显出少年独特的倔强——那是你永远不会理解的情感。
“虚伪。”你下了定论,轻轻吻上少年的唇。
你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从始至终。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原因。
但事到如今,他突然就明白了——你透过他眼睛所注视的,究竟是谁。
这让他胃部不适极了——更对无法反抗甚至被吸引的自己厌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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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怜啊。”你看着蹲在陌生人尸体边目眦欲裂的少年,忍不住轻声笑了,“明明他和你没什幺关系不是吗?”
最近总有不长眼睛的人找上门来试图对你做些什幺。你以往倒是没有很在意这些垃圾,但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你的心情实在糟糕透了。
但是。
——发生了那件事情。
意识到之后,你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总归你的心情也糟糕透了,为什幺不能让这些人承受一下——哪怕只有你所感受到万分之一——那样的痛苦呢。
然而仅仅是杀掉一个恶心的虫子并不能让你有什幺心情的波动。
实话说,也仅仅只有在他哭泣尖叫着求你放过他的那一刹那、你感受到了确确实实的快感。而在那之后。无论是尖叫咒骂还是跪地求饶都提不起你的兴趣了。
……那幺,究竟要怎幺样才能让你提起兴趣呢?
这样想着,平静又厌烦的注视着被你束缚在地上就差磕头的陌生男人——你觉得如果你放开束缚,他搞不好真的会磕头——你点开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
“绿·谷·君~”你听见自己甜腻的声音,“这里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觉得你过来看看会比较好哦。”
“你们英雄真的很奇怪啊——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拼命,真的有意义吗?”
你动用个性将陷入陌生人身体的匕首抽出,重新拿回了手里,认认真真的将它擦得一尘不染才愉悦的收了起来。
“绿谷,你要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惹怒我吗?”
(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会是不一样的。)
“这才……不是什幺无关紧要的事啊?!!”绿谷出久擡起头几乎怒吼着说,“你可是杀人了啊!!”
“真奇怪。”你并没有因他的怒吼而生气,而是平静的勾起唇,真心实意的问,“我记得你很怕吊君吧?你对他从没有这幺肆无忌惮过。”
“我呢,可比吊君强很多啊。”
“——为什幺对我就可以这样怒吼呢?”
“……是因为笃定我不会对你做什幺吗,绿谷君?”
“啊啊,是因为我一直以来的态度让你误解了吗?”你慢条斯理的说,目光在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打转,唇角甚至加大了笑容,“果然因为我对你太温柔了——以至于你都有了这种错觉了呢。”
“别想太多,宝贝儿。”你拎着少年的领子直接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又狠狠地按在墙上,“我对你温柔并不是因为你所想的那种原因。”
“——而是因为,我就是喜欢看你信念崩塌后不敢置信的痛苦模样啊。”
“……你在这种时候和他也格外相似呢。”你捧着他的脸、着迷的看着颤动着积蓄水光的绿眸。
那颗泪颤巍巍的自睫毛滚落。
“……我真喜欢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