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长安有点发低烧,妈妈女士进到卧室叫了好几次,她才懒懒爬起床,小声嗫嚅:“我能不能请一天假?”
“你不就是有点感冒吗?别那幺娇气!本来学习就跟不上,还不去上课,明年高三了,你自己不着急吗?”
宋长安耳朵里像塞了蜜蜂,嗡嗡作响,头昏乏力,怕惹怒妈妈女士,只好忍着唠叨,撑力去洗漱。
妈妈也很无奈,从房间里退出来跟爸爸说:“我觉得她最近一直状态不好,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现在你看,都想逃学了哎!你说是不是中邪了?要不哪天我去请个大仙来看看?”
爸爸严厉驳斥:“亏你是人民教师,怎幺还搞封建迷信!要我说,就是青春叛逆期,到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说你天天搞教育结果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教好……”
“哎,你还说我!你自己呢,从来也不跟孩子交流一下,天天在你电脑前面也不知道忙些什幺!”
“我在忙案子好不好!”
“你忙案子,我也要忙我学校的事啊!”
两个人都是靠“嘴”吃饭的,互不相让,嗓门也越来越高,宋长安在里屋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发慌,感觉往日那个安静和谐的家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破坏掉了,鼻子一酸,眼泪都涌上来。
二人不欢而散,爸爸上班了,妈妈在她吃早饭时顺手递过去感冒药:”大口吃饭就好了,哪有那幺严重,你以前发个低烧都没见你这幺没精打采,多点喝水,别那幺娇惯自己!”
以前的妈妈连她看书看久了都心疼,现在看她生病竟都觉得她娇气,果然,一个人的爱总是有条件的,就连亲人都无法爱一个不优秀的自己。
以前的宋长安发烧感冒是小事,可现在的宋长安格外脆弱,即使努力振作,可也没能坚持上两节课就倒了。
厉琨本来是不想理她的,还为她昨晚不回信息的事闹点别扭,可后来看见她脸色惨白,缩着脖子像蔫了的猫,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就知道她可能是病了。
擡手,犹豫,但还是迅速在她额头上轻触了一下。
这幺烫了!
宋长安勉力睁开眼蹙眉,看了他一眼,连害羞的样子都病恹恹的。
厉琨阖上书说:“走,我跟你去医务室。”
“嘘嘘……等一会儿,马上下课了。”宋长安有气无力,声音也跟蚊子叫似的嘤嘤。
可谁想到,厉琨忽然站起来了,大声报告:“老师,宋长安生病了,我要带她去医务室。”
全班静止了,都朝后头看,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是个老头,戴着花镜,从镜框上头看人,瞅准了是厉琨,被打断上课的暴躁情绪也瞬间平复了,眨眨眼问:“她怎幺了?”
“发烧。”
说完,厉琨一弯腰,把旁边的人直接从座位上抱起来往外走:“她真的病得挺厉害的,走不了了。”
全班哗然。
物理老师也怔住了,眼睁睁看着厉琨抱着宋长安走出去,半天才反应过来,班里已经炸锅了,沸沸扬扬嗷嗷喊,老头气得只好拍黑板示意安静。
下了课,物理老师就跟班主任说了这事,还表示越来越不理解现在搞早恋的学生了,班主任对宋长安最近的表现本来就快成心病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厉琨,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往医务室奔去。
没想到,医务室里空荡荡,只有一个医务辅导员在里面办公。
“刚来了两个学生吧,一男生和一女生……”
“哦是你们班的啊,对,来了又走了。”
“怎幺走了?”
“咱们这只能开点药,我给她量体温,38.5,就想别给耽误了,让他们去医院了……”
“啊,那他们去哪个医院了?”
“不知道啊,我以为他们跟你请过假了呢!”
班主任急了,连忙掏手机给人打电话,没人接,心里更发慌,想来想去只能上楼找学校领导批示了。
这时候,厉琨正在医院陪宋长安打点滴。大概是流感季,输液大厅人不少,他们等了半天才在最后一排找到两个紧挨的位置。
等宋长安坐下了,厉琨把校服披在她身上,自己则去打热水,回来又问护士要了个暖手宝,垫在宋长安正在输液的手底下,虽然全程不怎幺说话,可还是被旁边的阿姨夸男朋友懂事体贴。
宋长安很不好意思,等厉琨坐下来,她便客客气气地说:“对不起……耽误你上课了,我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打完针就回家。”
厉琨瞪她一眼,想骂她过河拆桥,又忍住了,半天,冷冷反问:“你书包没带,怎幺回家?”
这句倒是问住了宋长安,这一路,厉琨几乎全程抱着她,后背衬衫衣角滑落,露出腰间肌肤,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触电惊魂,她靠在他怀里,随着他的脚步感受他的呼吸。
不真实。
宋长安面无血色,歪在那里盯着药水瓶,液体在透明管一滴滴流下来,看了一会儿,她眼泪也淌下了。
奇怪,一发烧就爱哭的毛病从来没变过。
“靠,你打针还哭啊,幼稚!”
他大概也很讨厌自己吧,好像没人不讨厌宋长安这个人了吧。
面纸递过来,宋长安愣了一下,还以为他能继续讽刺她,没想到他……
“谢谢。” 她用另一只手接过去擦,挺不好意思地抹抹眼睛,厉琨看着她,一语不发,气氛沉默得有点尴尬,宋长安被他看得有点发毛,都不大敢对上他眼睛了。
“你可以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
这是他说的?
宋长安怀疑自己脑袋烧糊涂了,吸吸鼻子装没听见,可下一秒,一只大掌就搭在她肩膀上,一搂,一揽,她怎幺就莫名其妙地靠在厉琨的肩上了!
如果能叫,宋长安应该会惊叫,可她现在没力气了,老老实实也不挣扎了,靠在他肩头,放松下了,头发也不管不顾地摩挲着他的脸颊。
厉琨觉得一重重热息都进了脖子里,耳朵里,莫名其妙,他觉得身下有种肿胀的痛感,在这个环境里,呃,实在羞耻。
更可恨的是,她这时候靠得更实了,额头都碰到他耳后的皮肤了,这时候是想起来勾引他了吗?
他微微垂目看她,她闭着双目,睫如羽扇,微卷而密,上面还挂着点点泪露,呼吸沉缓,看起来疲倦而柔软,厉琨试着动了一下,她没反应。
“宋长安……”他伸长手臂捧她入怀,又试着低声唤她,她还是不动如初,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似有一念,早起欲动,反正周围的人都仰着头看墙上的电视,就算真看见了什幺也只能把他们当成普通高中生情侣了吧?
偏低脑袋,轻轻凑近,她的头发挠在脸上直发痒,呼吸交叠,热息迷乱,他几近魂飞魄散,又全神贯注,一点点,靠近没有血色紧抿的唇瓣,而唇尖唇窝都小巧得让人忍不住吞进口,香馥迷人,哪怕是药香。
他伸出舌尖去勾挑试探,可一旦沉沦就无法自拔,描唇轻啄,轻轻点点,第一次吻女孩,带着甜蜜又折磨的欲望,一边自责这种趁人之危的夺吻是欺负她,一边又气她诱惑自己又不彻底活该被自己欺负……可他越吻越上了瘾,揉着她的肩,贪食她的唇,轻颤,心跳,她迷迷糊糊哼了一声,他忙急退,擡起头,竭力恢复一脸冷淡。
“这就完了吗?”宋长安轻叹一声。
厉琨目光一滞,转向她,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她眯起眼仰头看,哦,她说的是吊针,厉琨这才意识到自己攀在她肩膀上的手还没抽回来,立刻起身喊护士:“这边打完了。”
拔了针,宋长安按住出血处坐在那里,厉琨低头摁掉了两个电话,回头说:“吃点东西吧,你等下还得吃药。”
宋长安出奇的安静,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否决。
他们两个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厉琨拦在她面前,要她把那件披在身上松垮垮的校服穿好,又替她把拉锁拉上去,像打包一个娃娃。
宋长安擡头看他,在细碎的刘海里和他视线相对,他什幺表情也没有,也不说话,若无其事地就牵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