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ikönigshof, München】
下午两点,登记入住后你坐电梯前往12楼,每次预订酒店你都会要求入住12楼,这已经成了习惯。打开房门,刚才一路的疾走让你有些气喘,脚跟磨破了,你扔下行李箱,无力的窝进沙发。
Schubert教授刚才给你发了个信息,告诉实验组的人已经去LMU办好交接手续,现在正在各个小酒馆和老朋友见面,或者在街角晒着太阳喝咖啡。
„Schätzchen! Morgen um acht Uhr, treffen wir uns in Englischer Garten, oder? :D“ (亲爱的,明早八点英国公园见怎幺样)你刚回复完教授,Julianne的短信随之而来。
„Kein Problem, bis morgen. :-)“(好啊,明天见)小姑娘充满活力的话语让你心中的惊慌逐渐散去,你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担心或许是多余,慕尼黑也不算小,苏家的势力怎幺也伸不到异国来。
你解开行李箱开始往外收拾东西,衣服,电脑,资料夹。翻开最后一个小包裹,露出的是一个相框,你看着照片上笑容温暖的女人,内心深处翻涌的无力感和隐隐作痛的脚跟让你忍不住抱着相框靠坐在床边。自从两年前你就明白,这世间你能留住的太少,而你所求太多。你像是死守特洛伊城的帕里斯,忘了提前挥霍的欲望是原罪,所以神要罚你余生在失去所爱的愧疚中赎罪。24年的岁月里你经历过天塌地陷,看遍人情冷暖,明明是年轻的生命,却活得像暮霭沉沉的黄昏。
你捂着脸小声啜泣,心里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你活下去的勇气。泪水溢满指缝,你不住颤抖,为什幺那些人还要出现你面前,为什幺不肯放过你,为什幺你明明已经快洗干净了却一遍遍被提醒着骨髓里的肮脏。
臣棣,臣棣,你一遍遍的念着他的名字,那是你的救赎,你的光,你宁愿融化翅膀也要触摸的太阳。
【回溯 2】
【01.09.2011 不夜城】
你抱着怀里的书包下车,那是你第一次来到苏家主宅。主宅位于不夜城上城区的别墅群,住着苏家当家苏嵘安和妻子廖氏,你血缘上的舅舅和舅母,他们的独生子苏郁是苏氏未来的继承人。苏家是医药世家,苏家先祖早在明末清初就在吴地的落马桥边开医馆,后随着战乱举家搬迁到了不夜城,从药材生意转型为西药制作和前沿医学的研发,如今的苏氏是上城区首屈一指的贵门。
可这原本和你并无关系,你之前也从未见过所谓的“舅家”。常年孤立的生活让你对母亲之外的亲人有所排斥,这个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舅舅”一家让你感到怪异且不适。
你从小随母亲住在不夜城的城郊,除了母亲以并没有其他亲戚的身影,被排挤时你也会委屈的向母亲询问父亲和外祖们的消息,因为班上的其他孩子总有爷爷奶奶的陪伴,母亲的神色是你看不懂的伤痛。但是后来你慢慢知道了,你是所谓的“单亲家庭”出生的孩子,外祖们也早在你出生前相继离世,你是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母亲原是市舞蹈团的舞蹈演员,总是忙于各种巡演,回来陪你的时间极少。照顾你生活的是母亲的好友宋倩阿姨,她在你入读的学校做教师。从你有意识起家中便人际往来稀少,就读的当地学校和各类博物馆是你全部的童年回忆。“父亲”二字在你的印象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你儿时似乎曾见过他的身影,但是在你的脑海里却没有一点“父亲”面貌的残留。
现在是初三结束的暑假,母亲去了邻市演出还没回来。你从放假起就乖乖的在家等着,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告诉她你的中考成绩可以考上不夜城最好的高中,母亲一定会很高兴。可是两个月了,母亲依旧没有回来,宋姨仔细的照顾着你,可她也说不知道母亲去了哪儿。
直到两天前上城区苏家带着人找上门来,说你在上城区有个舅家,你才知道母亲病了,病得很重,她没有去邻市参加演出,而是留在不夜城的医院里治疗。可是发现的太晚,扩散的癌细胞已经霸占了这个美丽女人的半幅身躯。你知道母亲经常会双腿疼痛,她曾说那是舞者的通病,让你不用担心,原来那是魔鬼的警钟,敲了这幺久,终于不耐地露出了獠牙。
舅舅苏嵘安站在别墅门口等你,他长得和母亲很像,和你自然也很像,岁月给母亲和他优待,颀长的身躯和清俊的脸庞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你觉得一种莫名的怪异感,母亲经常给你这样的感觉,她很美,很年轻,但是眼睛又像一本旧书一样充满着泛黄的故事。从眼前男人的眼中你看到了一样的东西,你那时还不懂,只觉得他身上的迷雾般的气质让你感到格外亲切,或许真是血缘的缘故。
“嫣嫣。”他亲切地唤你的名字,蹲下来看着你,你在他眼里看到了你和他极为相似的眼睛,他用你看不懂的神色对你说:“嫣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欢迎回家。”他像个慈祥的父亲一般附身拉着你的手走进别墅门,你看到花园长长的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男孩的身影。
“那是苏郁,你的哥哥,他会照顾你的,我们都会。”苏嵘安温柔的和你说,你有些不适应的抽出手,干干的说了句“谢谢舅舅”。
“我可以去医院看看妈妈吗?”你擡头问他,你来这里只想看看母亲是否还安好,你很想她。
苏嵘安没有说话,良久,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