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晦这个名字不好。
行走江湖有个好名字是件很重要的事,就算名字不好,那也要响亮好记。
你看二十几年前名震江湖的画莲阎罗宁莲,这名字多好听,他当年初出茅庐,不到一个月便名闻天下,除了他长得好看、行事诡谲和踢馆未成被收拾之外,和他清雅好记的名字也脱不了关系。
所以杨晦就给自己取了个杨昊天这个名字。
杨昊天是个妓女的女儿,她承袭了她花魁娘的美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妓女的女儿也只能当妓女,不过杨昊天是个幸运的小姑娘,她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把她买了下来,训练她成为杀手——她的武器除了刀剑,还有她的脸和身体。
她和那个男人的纠葛是另外的故事,总之包含了各种虐恋情深桥段,和大多数虐恋情深故事的结局不同,杨晦关住了他。
眼看这结局直奔双杀,杨昊天姑娘在男人的密室发现了一个空了的小玉瓶,上面贴着“回春”二字。
明明是最龌蹉最阴邪的毒药,名字却这幺的甜蜜诱人。
秋风寒凉,霜叶醉红,荷叶婷婷,碧空万里云悠悠,倒映着莲池里也有着白云。
玄衣女子在婢女的引领下,穿过红枫金桂,来到了依然菡萏葳蕤的莲池,见到了坐在亭子里喝茶的白珩公子,以及他身后支起的鱼竿。
……他之前在钓鱼?
此情此景让杨晦,不,杨昊天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鱼。
诚然,白珩公子是极其灵秀的人物,但从大夫的角度来说,他看起来太过年轻了。
杨昊天见过的大夫都是白胡子一大把,贵人脸色一有不对,他们就慌张下跪高呼“微臣惶恐——”
白珩放下茶杯,拂袖颔首,淡声道:“姑娘请坐。”
面前的少年容姿隽雅,一身白衣冰雪的清冷,再加上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杨昊天顿觉有点不好意思提出请求。
小童麻利的给她倒茶,顿时一阵清幽香气扑鼻而来,袅袅白雾中她深吐浊气,只觉得灵台清明,心中的决心从没有这幺坚定过:“我要买回春。”
一阵清风徐来,带来丝缕莲香,莲池里的娇粉碧绿微微晃动,隐约可见下面来回游动的红鲤。
白珩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惊异之色,他垂眼慢条斯理吹着茶,轻声问她:“姑娘要几次的回春?”
杨昊天还不知道回春有几次之分,遂虚心求问:“关于回春的事我不是很明白,还请公子指教。”
“回春是南疆秘药,在南疆,用于房事助兴,这是用一次,或情人许诺永不分离,便用两次,或作为惩罚罪犯之用,就用三次。”他轻轻抿一口,放下茶杯端起茶壶给自己续杯,姿态端是风雅好看,接着语气温和道:“若是四次,便如行尸走肉,虽生犹死。”
“是幺……”杨昊天有些怔怔的问他。
白珩轻轻一笑,如东风拂过湖水漾起层层涟漪的温柔无害,他很是耐心的道:“姑娘可要考虑几日,谷中有几处幽宁居所,可容姑娘细细思考。”
这等不了,事不等人。
回春不仅用药珍稀,做出来也得半年之久。
杨昊天下定决心,坚定的答:“谢过公子好意,我要四次的回春。”
白珩放下茶杯,又是温和一笑:“回春用药七日一次,清水送服即可,姑娘记住了——”他笑眼微弯:“若是断了一次,前功尽弃。”
回来的路上,杨昊天抱着个玉匣,表情有点难以置信。
侍女将她引回居所要离开时,她叫住侍女,问她:“你们公子……是不是被甩了?”
本来温婉的侍女唰的擡头,皱眉严肃道:“姑娘慎言!公子从未与人交往过密。”
“……你想啊,他手里怎幺会有现成的药,这药做起来这幺麻烦,用的这幺珍稀的药材,而且过几个月就没有药效了……”杨昊天姑娘分析的有理有据。
侍女马上站到道德高地,严厉抨击她:“公子好心给你药,让你能尽早拿到,而你却污辱公子被人……如此作为,合乎情理否?合乎道义否?”
嗯……杨昊天姑娘脸红了,这番话让她感到有些羞愧,白珩就算是真被甩了,她这幺说出来确实是鲁莽了,更何况这只是她的推测,也许人家就是有钱,有心情,或者是别的人买的后来又后悔了也说不定。
思及此,她拱手认错,连连道歉:“好好好,是我不对,秋兰姐姐息怒息怒,我不该编排你家公子……”
侍女面色稍霁,矜持的点点头,缓和了语气:“杨姑娘莫随意猜测他人,须知祸从口出。”
……
素问谷一行后,她回到府中,打开玉匣。
里面是四个小瓶子,她打开一瓶,嗅到一股清清淡淡的幽香,和它那阴毒的药效相反,这药真是从名字到香气都是诱人无害的。
她吃吃的笑着,像是想到了美好的回忆,走进笼子里,掐开昏迷的男人的嘴,给他喂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