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日是第二天。
这一天晚上所有回来的人在垣公馆设宴。
三层的酒楼被包下,只招待程姓一家。
大家长们在二楼中堂,小孩子们在一楼欢闹,女宾都在三楼。
程幼如陪坐在程母许宜芳身边,两人穿同样色制的旗袍,程母算是主家,许许多多的人上前寒暄,免不了夸到她和程幼如都是一色的好样貌,不愧是祖孙。
许宜芳大家闺秀出身,场面上的事从来滴水不漏,陪笑着言语。
程幼如也是,既然回了,她自然要配合到底的,两个人一个为了面子,一个为了里子,倒是一派祖孙情深。
这饭吃到中途,开始了认亲的环节,来自各地的大家长带着这次带来的受关注的小辈出来敬酒认人。
程母同其他几个位高的妇人被请到二楼中堂,等小辈们行礼,程幼如入戏的扶着她的手臂往下走。
到了中堂,她一擡头,就和程棠越的眼神对上,他不知喝了多少酒,眼里亮的惊人,看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不加掩饰的惊艳。
中堂这时聚的都是位高权重的男人们,并一些青年才俊。
程幼如这次回来的衣服全是程棠越交待了师傅上门定做的,两套旗袍,一条长裙,全是世代裁缝的传人亲自量体裁衣手做的。
今日她穿的是件阴蓝立领无袖暗纹旗袍,长发盘起,只极淡的化了几笔妆,苦夏,她近来瘦了些,一张脸细白,除了一对红玉耳珠,再没戴其他配饰。
缄默着退一步站在人后,美的孤高又清冷。
这满满一层的男人里,同程棠越同样心思的人有许多。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话了,程幼如避开他的眼神,人又多又杂,她不像他是个重要角色,往后退出人群去了外长廊。
大红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曳,她的几丝头发也被风吹散。
程幼如靠着栏杆出神。
是被人打断的,假如不是这个程遇珩出现,也不知她还要这样放空多久。
高大的青年从远处走来,几盏灯笼的光都被他遮了一半,他在她刚下楼时就注意到她了,可才被人搭了两句话,她人就不见了,他被父亲拽着应付完了那一屋子的人就急急出来找她,还好她没有走远。
程遇珩咧嘴冲她笑,“你骗人,我问过了,你不是小妾。”
程幼如问他,“你问的谁?”
程遇珩嘴角弧度更大,照着她的原话学,“程家大爷,他说你是他女儿。”
程幼如低眉跟他一起笑,“嗯,很抱歉骗了你。”
程遇珩又想到,他要找到她不是要指责她在骗人的。
他的中文交流无碍,可要夸好一个女人,显得有些不够用,高大英俊的异域青年磕磕绊绊的说,“你真美,像诗句和画里的人。”
想想又觉得不够透彻,改换了法语,直白的告诉她,“你是半个世纪的美丽表象。”
程幼如两种语言都听懂了,她太久没和同龄的异性有过交谈,摸着耳垂冲他那边问,“真的幺?”
程遇珩一双蓝眼睛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看着她,“当然。我以我一生的荣耀发誓。”
他穿着比眼眸更深一度的蓝色正装,乌发蓝眸,高鼻深目,用魏玛犬一样的眼神跟她发这样的誓,程幼如从心里觉得这是个好时候。
她走到他近旁,擡一点头问他,“要喝酒幺?”
两个人要服务生临时移过来两扇屏风,隔出了一片小空间,从米酒,一直喝到陈年干白,程幼如曾在法国短暂生活过,他们聊巴黎地下的骷髅坟墓,闲谈中世纪麻风病人的真相,也聊伦敦的圆形剧场,甚至还调侃了几句两个国家不同的价值取向。
可她一直没有谈及一点点对他的好奇,程遇珩的那点儿着迷就只能压在眼里。
到了最后,她眼神开始迷离,程遇珩礼节性的虚环一点她的腰,把她送回绣楼。
不想在楼下竟然遇到了程棠越,程遇珩受中西两种教育,知道无论出于哪一点原因都要博得程棠越的喜欢,他自以为恰到好处的讨好的向程棠越笑了一下,却被他冷冷瞪了一眼。
程棠越走近跟他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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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风贺明日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