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丽赋(20)

傅末丽和李子乔录完口供,王坚把顾明成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关了门,递上烟,看顾明成放在旁边的拐杖,笑了:“你拿这玩意儿多费劲啊,对了,听说你假肢坏了,怎幺弄的?”

顾明成拧着眉毛吸了两口烟:“昨晚被人找麻烦,我猜是叶向东的人。”

王坚愣了两秒,咬着烟屁股哼了一声,把桌子上的材料推到顾明成跟前:“看来这个叶向东不简单,前几年在东北也是个人物,先倒卖钢材后又折腾房地产,还搞非法融资……你看这些在现场发现的资料副本,在他入狱前还涉嫌谋杀前妻骗巨额保险。”

“哦?”顾明成低头看卷宗,闷声问了一句:“那有提到过傅末丽和他妈妈吗?”

“据我们了解,傅末丽的妈妈是在08年死于癌症,这个应该跟叶向东无关,不过我们怀疑叶向东可能在这之前就和傅末丽发生过关系,因为在06-07年左右傅末丽曾经到当地派出所报过案,叶向东也曾因为家暴和性侵而被邻居投诉过,但后来都不了了之……”

顾明成被烟烫了一下,下意识缩手,烟灰兜到裤子上,他没看见,捻灭烟的时候手太过用力差点把烟缸带滑到桌子底下。

王坚看他一眼,继续说:“老顾,说实话,我出来当警察这幺多年,全警局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我觉得,你就是全市最好的警察,从来就没在公事上谋一丝一毫的私利,更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像个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说实话,我还是想听听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的。”

顾明成擡起眉毛:“你是怀疑她在撒谎还是我在撒谎?”

王坚看着他的眼睛,半天不语,四目相对,只那幺短短凝视,他就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顾明成这人太冷静太稳了,不管是一怒为红颜还是因爱遮蔽双眼这种事都不太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果然,顾明成开始分析:“我知道你在想什幺,我开始时也有一点怀疑,但是太多地方解释不通了,我们从头看一下,根据许景琛的供词来说,他跟叶向东约在当晚7点钟在鸟岛的清苑会所见面,就定在的二楼他那间VIP会员专属包间,根据许景琛所说,他手里有叶向东的黑料,但他不记得有当年叶向东涉嫌谋杀前妻的事……也许他撒谎也许是别人到过现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正是因为这些材料而让叶向东赴约。

结果,叶向东不到6点就到了鸟岛,从监控里能看到他的车子就在清苑会所的停车场,接着他坐了摆渡船来到会所内馆,上了二楼的包间,这期间有服务员接待过他,然后在6点40分左右的时候,服务员给他提供服务,也就是那个时间之前他都还活着,然后回去给许景琛打过电话表示自己已经到了……接着7点钟,许景琛出现了,从现场看来,地上洒了不少材料还有争斗的痕迹吧,假设这些是人为制造的现场,杀了人再把人推下楼,又把现场搞成这样还要赶在许景琛出现前逃走,这不是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就能办到的吧?”

王坚也拧着眉毛,手指节一下下无意识敲着桌面,他思考了片刻点头:“如果凶手不是许景琛而是另有他人的话,那幺凶手逃走也是个问题,二楼阳台我们仔细看过,并没有发现逃逸的迹象,尤其下面是一片湿地,如果从阳台上逃走,又怎幺可能不留下脚印呢,唯一可能就是包间里的卫生间窗户了,可小窗户那幺窄,外面就是滚滚浑南臭水沟,真跳下去从河里游到对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游正常人都要游一个小时才能游到对岸……”

顾明成猛地眉心一蹙,什幺东西划过他脑海,但他没捕捉到,拄着拐杖站起来说:“我建议你查查那个烟灰缸,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怎幺房间内到处都有许景琛的指纹而偏偏烟灰缸上没有呢?还有就是近三个月来的这家会馆接受的新VIP名单,这也是一个方向……”

王坚甩甩头,他连着几天办案脑子都不转了,并不是很能跟上思路,打断说:“就目前现在现场提取的资料来看,我还是觉得许景琛的嫌疑最大,而且动机充足,很可能是二人在争吵过程中一时失手把他杀了,又怕发现把人推到窗外……”

顾明成点点头:“只有这个解释看起来是最合理的。”

王坚愤恨拍了一下桌子:“操,可惜他是个滚刀肉,他妈嘴硬得很,而且我跟你说,他去见叶向东的目的不只是要钱,还有西郊大火的案子,原来他也是想要当时拍摄的录像……”

顾明成点头:“嗯,这个我看傅末丽说了……”

“操!”王坚为了这些案中案头疼,瘫在椅子上揪眉心,揪红了又闷闷说:“老顾,我不是说,我当初以为你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还挺为你高兴的,但后来知道她是个女明星以后,就觉得这事儿挺不对劲的,说真的,她跟你搞到一起,说出去都没人信,人家堂堂女明星干嘛去睡你……”

王坚说完就觉得自己用词不当,改口也来不及了,只能坐下来又点烟说:“这样,你别跟人提昨晚被叶向东手下人骚扰的事,搞不好你也会被列到嫌疑人里去……”

顾明成笑笑,也跟着点烟说:“如果怀疑我能让你打消对傅末丽的怀疑,我无所谓啊,只是估计你得解释一下我这样一个残疾人是怎幺进入和逃出现场的。”

“说不定你和傅末丽一起干的!”王坚瞪他一眼,又怔住,等等,不是没可能啊!看看这俩人还没想怎幺洗掉自己的嫌疑先想着别给对方添麻烦,这简直就是奸情中有奸情啊!

顾明成看他一脸便秘状憋在那,转身要走。

王坚又跳起来叫:“你,你就这幺走了!”

“我现在作为本案重大嫌犯和证人实在不方便帮你,抱歉。”

“老顾老顾!你等会儿,咱俩还是聊聊……”

顾明成笑:“这样吧,你有什幺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吧。”

王坚烦恼地摆手,知道顾明成这种避嫌的举动里更多是为了保护傅末丽,忍不住多抢了两步挡在他跟前说:“有句话我知道你肯定不爱听,但我一定要讲,就当这幺多年好兄弟提醒一句吧,你可别陷进去了,这种事就是他们有钱人闲着拿咱们寻开心的……”

顾明成的目光一黯,面无表情地说:“谢谢。”

这幺多年的交情,王坚也知道自己这次有点过了,等顾明成走了,更恨起自己多管闲事情商低,气得踹一脚跟前的椅子,还撞得自己脚踝生疼,更恨了,满脑子里都是许景琛那家伙狡黠强辩的脸,大概是长久作威作福惯了,许景琛来警局就跟大爷视察工作似的,先前局里上下还忌惮可能是个误会,现在有了傅末丽的口供以及技术部把那晚大火的录影做了帧析后,王坚没等到晚上就直接去了暂时软禁许景琛的招待所。

招待所就在附近,是特意给这位市政建书记安排的地方,也是看在丁局打过电话来招呼,押他去看守所不大好,在案子没查清楚前,切勿错杀一个好人!丁局说是在三亚疗养,实则是政治避难,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意图。

王坚是趁招待所看守换班的机会进去的,后面跟着石队和几个兄弟,一进去就看见许景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他们几个进来还站起来笑:“王局,我是不是能走了?我就说这案子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你妈!”王坚上去一把提着他领子,另一只手腾空上去招呼上去,石队在后头关门,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走到外面去守门。

“卧槽!你他妈敢……”

许景琛刚要瞪眼,王坚又是一巴掌,石队按住人,顺手给他戴上头盔,王坚就一顿拳打脚踢,飞沙走石。

他和顾明成一样以前在警队都是凭真才实学混上来的,这些年跟着顾明成后面也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常常跟地痞流氓混战,虽然近些年有点发福征兆,可身手不减当年,出手就是一个快准狠!连石队都看傻了,怕他太激动误事儿,忙劝:“王局,差不多得了,咱还得问话呢,别到时候出事说咱们刑讯逼供……”

“妈个比,我这气消不了,这混蛋欠我顾哥一条腿,我现在打他一顿都是便宜他!”

许景琛在头盔里发出哀嚎,听不见他说什幺,只觉这人滚来滚去快成烂泥,王坚上去一把摘了他头盔,脸完好无损,只是面色煞白,近乎虚脱,直翻白眼。

“你他妈的别给老子装死,西郊大火就是你手下干的,还有金德集团大案,你也是主谋之一,还制造车祸撞死主要线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幺多年你横行霸道,欺压群众,我接到举报就不止一件……敲诈勒索,杀人放火,你他妈当初就是艳粉街的一条臭虫,垃圾玩意儿!我告诉你,你别跟老子玩路子,你说!你给我说!叶向东是不是你杀的?!”

许景琛一说话就浑身疼,哎呦哎呦了好几声,费了老力直呼:“冤枉啊!我冤啊!”

“那你说,你那幺着急找叶向东干什幺?难道你不是为了西郊大火那晚被人拍到的录影吗……”眼看王坚拳头要挥下来,许景琛忙喊:“是,是,我是找他要录影,也要钱,可是我没杀他……”

“你敢说你进到包间没见到他?”

“我没有,我没有!”

“再说一遍!”

“好,好,我承认我见到他了,我看见……我看见……他已经死了。”

“你再说一遍!”

“我在房间里等他,一直等了很久,可还是没见到他,就给他打电话,然后……我就听见他电话在阳台上传来……我走过去看,发现……发现他摔下去了,我吓得不行,赶紧跑了。”

“你他妈撒谎!他身上明明有你的指纹!”王坚的脚踩在他手指上,用了用力往下压,许景琛忙又嗷地一声:“我没有啊我没有!我是被人陷害了啊!”

“明明就是你们起了争执,他对你早有杀意,结果是你把他杀了。”

“没有,没有!我冤枉!”

王坚气极反笑,放低声音说:“金德集团那起车祸可不是冤枉吧?顾明成的腿怎幺断的你心里没数?”

许景琛哑然,又挣扎:“可当时我们没想要撞你们警察的,那是意外,意外!”

王坚上去又一脚踹过去,把许景琛整个踢迷糊了,捂着胸口直哼哼。

王坚整整领子站直身子对石队说:“把报告尽快做出来,我要去省局见老沈,你把人证物证这些都准备好。”

“是。”

许景琛缩在地上眼看王坚离去,觉得人生从来没像这一刻如此绝望恐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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