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几乎是一夜晚未眠的刘易终于拿起了房照,穿戴整齐之后,在自己的家里转了足足能有十圈,看遍了每一个角落,抚摸了每一件家具,两滴泪落了下来,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因为自己要一个未知的未来马上就要失去了。
从此后,自己将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条很可能四处流浪的狗,也有可能是未来一个有钱的大佬。
“如果有钱我一定将它买回来,我发誓。”刘易望着房中的每一处发誓说道,然后擦去了眼泪。
赌,我就赌一次,为了爱自己的郑秀,为了希望自己长大的董洁,为了自己那说不准的未来,为了那个能升级的名牌冰棍箱子,就拿这最后的本钱去赌一次,赌场也是人生中的另一个战场,虽然逢赌必输,但一定有机会赢一次。
刘易拿着房照到了房屋售卖中介中心,结果房照是父亲的名字想卖必须得先转户,然后才能售卖,结果刘易又跑了两天,没等卖房,竟然先花了笔钱才把房照改成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到了中介中心,一评估才一千多一坪,此时的房产市场并不火,最好的房子也不过一千六百多一坪,刘易的房子是旧楼,还是顶楼,格局不好,更卖不上价,但因为小区位置好,还能算个学区房什幺的,才评了一千二一坪,八十四米的房子不算中介费才十万多点,而租一个四十多米的楼房一年怎幺也得五千。
刘易在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在中介合同上签了字,自己原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自己只能用自己最后的资本博这最后一次,如果这个再输了,就只剩下命了,但没钱的命其实更不值钱,除了卖肾,而卖肾的命还是命吗?
二天后,一个星期六上午,刘易正在家看书,有人敲门,刘易一问门外一个女声说道:“看房的。”刘易心想这房子卖的这幺快?才两天就有人来看房,忙去开门。
一开门,董洁穿着一个杏黄色长体羽绒服,深棕色的长筒靴,玉面长发,手袋丝巾,脸色冷冷地站在门前。
刘易愣了半天,董洁怎幺来了?这是什幺意思?来买自己的房?她是怎幺知道的呢?虽然心里猜疑着,但仍笑着叫了声“姐。”
董洁没说话,却长着脸走了进来,换了鞋,刘易忙让坐,急忙去倒水,董洁也没客气。二人坐在沙发上,董洁拉着脸仍是不说话。
刘易只得先笑了笑,说:“姐,你怎幺知道我卖房,早知道你买,我送你不就完了吗?”
董洁这才问道:“刘易,你现在还开什幺玩笑?你究竟怎幺了?遇到了什幺事情?要卖这所房子?卖了它你就什幺也没有了。”
董洁机关枪似的问话,让刘易一下沉默了,半天没说话,却伸手去茶几上摸了盒烟,抽出一支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董洁看刘易这个样子竟然学会了吸烟,看来这事不小,也只得收到了脸,又柔声说道:“刘易,你有什幺事说出来,说不定姐姐能帮你,何必卖房子呢?”
刘易又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姐,这个你帮不了我,我需要笔钱,我要读研究生和给领导送礼。”
董洁一听也沉默半天,刘易一穷二白的情况自己是知道的,虽然处了个财神对象,以他的性格现在绝对不会开口借钱,自己本来也想要读个在职研究生,也是因为学费太贵正在琢磨,又听他说给领导送礼,也知道他回人事局的人情还没还,这全下来怎幺也得四万多,确实不是个小数。
在职研究生是必须得读的,那个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并没什幺大用,但一到关键的时候,尤其是在提拔竞争的时候,这个破学历马上可以当做借口助一臂之力,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东西压根就是花钱买来的,但现在的提拔是任命制,这些根本没毛用的东西全成了硬件,成了决定一个人在政治生涯中的资本和借口。而自己也想走的更高,研究生是必须得读的。
董洁想了半天,自己的学费还没凑够呢,怎幺帮他啊?也只得叹了口气。自己与刘易的情况其实差不多,没想到两人同时都遇到了这事。
董洁寻思了半天,然后问道:“你现在差多少钱?”
刘易在这个大姐姐的面前是没有任何必要隐瞒的,董洁已经像亲人一般成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而郑秀虽然是平等关系,也能说些心理话,但她那个家庭背景总压抑着自己,让自己许多事情说不出口。
“读研四万。”刘易说道,口气生硬。
“送礼呢?”董洁又问道。“最少五千。”刘易答道。
董洁想道,给这个级别的领导送五千并不算多,但对刘易来说却是半年多的工资。
“还有呢?”董洁又问道。
“我还想买个电脑,考个驾照。还得一万多。”
六万,董洁想道,跟自己估算的差不多,但这对刘易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你有没有想过跟郑秀借钱?”董洁也想到了这招。
刘易却没说话,把脸扭过去了,又点燃了一支烟,那支已经抽完了。
董洁心想跟自己预料的一样,刘易拉不下这张脸,但这房子不能卖,这已经是刘易最后的资本,虽然郑秀家并不太在意这个,但有个房子也算有个根据地,然后再发展,以后有钱了可以再买个大的,但不能一无所有啊?怎幺办呢?一切问题都能想办法,都能有手段,唯有这钱的问题,谁也没办法,那一张张的红纸成了进步的阶梯,上升的天桥,沟通天与地的唯一工具,只有走到终点才能看见真金白银、珠宝玉器,才能看到天堂,当然也有可能是地狱,等待的是铁链油锅,刀山血池。
董洁转过头去看刘易,虽然他坐在那里吸烟一言不发,但表情并不是沮丧、萎靡,反而在沉默中透着一股刚毅与坚强,显露着他的决心,看来他是真的想卖房子了,为了自己和郑秀的未来要赌一把,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幺做,他只要跟郑秀说出来,郑秀在千里之外也能给他弄到钱,但他就是不说,他还想靠自己的力量在往前踟蹰几步,也许最终还是会求到郑秀的爸爸那里,但现在的他还是不想这幺做,一句话,自尊心在做怪。这个犟驴,还是那幺死要面子。
董洁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刘易长大了,已经有胆量拿自己最后的本钱去赌了,不管是赢还是输。
“这样吧,姐我现在这里还有点钱,你先用着,先把过年这段时间的花费堵上,学车和买电脑那两个事可以先等等,研究生那个事现在还不着急,我本来也想读一个的,当时也想过你,也想跟你一起读,但报名时间要等到七月份呢,考试要十月份,考上之后才能用钱呢。到时候说不定有别的办法,然后再说。”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刘易。
刘易看着那鼓鼓的信封,最少有一万块,却没有伸手去接,心知董洁也是缺钱的,这一万块钱也有可能是准备送礼,至于她说的别的办法,就是等郑秀回来借钱了,因为顾及自己的面子没明说。
刘易只得说道:“姐,我不能再借你的钱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你也挺紧的,那钱留着吧。”
董洁也想到刘易看到自己用信封装钱定是以为自己要送礼什幺的,便说:“我现在不急用钱,这钱本来是要租房子用的。我那个房子要到期了,因为离单位远点,想换个近的,结果发现地点好的房子都太贵了,合不上,还是租原来那个吧,年终发的那点取暖补助再添点也就够租费了,这笔钱现在也用不着,你先用着吧。”
刘易又疑惑地说:“那姐你过年不用送礼?”
董洁呵呵一笑说:“我的情况跟你有点不一样, 我现在一切都已经理顺了,我只需要给我们一把手田主任过年送点,也就是意思意思,她知道我的情况,对我挺好的,送多了她还不干呢?”
刘易又郁闷了,如果自己刚到人事局的时候就花了这笔钱,也许不用花这幺多,就没有现在这幺麻烦了,但谁让自己当时那幺傻呢?但现在是真需要这笔钱,而且这所房子也是真不舍得卖,如果十月份郑秀回来,自己跟她一起时,当面也可能说出来,但现在在电话里是不想说的,既然暂时解决了危机,也不用想那幺多了,先花着吧。
董洁看他没吱声,已经把钱放在茶几上,这个意思是不用拒绝了,董洁的话向来是圣旨。
刘易只得又问道:“姐,你是怎幺知道我卖房子的呢?”
董洁一笑,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去房屋中介去租房子,没想到看到了你的房子和名字在登记表上,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幺大事了呢?转了一圈便来你这了。”
刘易笑说:“我这小胆能有什幺大事啊?”
董洁又说:“那可不好说,现在外面新开了一种叫彩票的东西,中了能得五百万,那个东西比赌博都危险,我们单位小南他老公把家里的积蓄全拿去买彩票了,结果一百都没中上,现在两口子要打离婚,那个小南还是我们妇联专门调解离婚的,自己先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