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到了桌边。杜雨从书包中拿出了碘酒和棉签,帮她处理伤口。
他紧抿着嘴,表情严肃。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一样,在他的脸上扑闪,落下淡淡的阴影。不知是不是紧张,他握着她的手,竟也渗出了汗水,有些微微颤抖。
沾着冰凉碘酒的棉签,轻柔地拂过她的肌肤。他时不时擡起眼来,小心翼翼窥视着她的表情——
“……!”
两人目光刚相遇,很快就分开了。他红着脸,低下了眼睛。她想起刚才的一幕,也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学姐的手……很好看。……也很软。”半晌,杜雨慢慢地说,“下次这种收拾玻璃的事情,还是我来做。……不要让学姐受伤了。”
“……没关系的。”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望向了桌上的碘酒。
“你随身带这个?”
“是。……摔伤了需要用。”
“真的是摔伤吗?”
“……。”
杜雨沉默了。半晌,他又开了口。
“学姐……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
“什幺意思?”
“没什幺。……每次学姐见我,我都在被欺负。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吧。……给你带来麻烦了,对不起。”
他连连倒着歉。叶蓁蓁皱起了眉。
“我不讨厌麻烦。我讨厌你这样。”
“咦?”杜雨的手停住了。
“如果被欺负了,就大胆反抗。……他是普通学生,又不是校长,有什幺好怕的?”
“……。”
杜雨短暂地沉默了。他擡起眼睛,牢牢地望向了叶蓁蓁的脸。
“学姐真的觉得,我只是怕王师兄吗?”
他的语气很直接,叶蓁蓁呆了呆。杜雨苦笑了起来,他松开了叶蓁蓁的手。
“学姐……一定不明白的吧。如果学姐真想帮我,就不要再管我了。……这样对我们都好。”
“可是——”
这幺强硬拒绝他人的杜雨很少见,叶蓁蓁诧异地看着他。杜雨别过脸,打断了她的话。
“我要清扫这里,还有些事要忙。……学姐你先走吧。”
他的语气很冷淡,表情却像要哭出来一般。叶蓁蓁望着他的脸,犹豫些许,还是离开了。
……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唯一的不同是,王靖泽每晚都会来找叶蓁蓁,要她陪酒。他对她动手动脚,被她用别的方法躲了过去。
对杜雨的诱惑,仍然在进行。但他不为所动。被逼到绝境了,他就抱着剑,一个人躲在墙角,守到叶蓁蓁入睡。叶蓁蓁看着他满脸通红,却坚持拒绝的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日常生活中,他很有礼貌,礼貌到有点刻板。明月楼中的女孩子,无论长幼,他一律恭恭敬敬地称作“姐姐”。有一次在走廊上遇到花颜,叶蓁蓁相互介绍时,他也这幺叫了一声。花颜一愣,大笑起来,把他往她怀中一搂。他的脸刚碰到她的胸,顿时涨得通红。他连声倒着歉,手脚并用地逃开了。
他个性老实,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也很少发火,为此常常被欺负:王靖泽粗声粗气地命令他、指责他;莺儿不肯理他;明月楼几个活泼的女孩子,也常常联合起来,把他关在房间里,要他跟她们亲近,吓着他玩。
“那些人没那幺可怕。”叶蓁蓁对他说,“你遇到不喜欢的事,大胆反抗就可以了。”
他每次都说好,但下一次又变回原样——尤其在面对王靖泽的时候。
“我是从小山村出来的。少爷不嫌弃我,还把我招为门客,每月发我米和俸禄。”他说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我要好好报答少爷的恩情,决不能背叛他。”
这种心情叶蓁蓁无法理解。她冷眼打量了他一会,放弃了劝说。
与他的胆小相对的,是他的固执。他决定的事,不会再改变。拒绝叶蓁蓁是如此,每天早上练剑也是如此。
自从知道新来了一个年轻男孩后,每天早上,都有女孩子借着打扫卫生的名义,在旁围观,指指点点。叶蓁蓁也会打开窗,从楼上偷看—— 未出鞘之剑,在他的挥舞下,倒有了几分气势。飞舞的粉色花雨下,他紧抿着嘴唇,神情专注,与平常判若两人。
对她抱有好感,却不肯让她接近;明明抱着属于“大侠”的剑,却对王靖泽言听计从——他这无招的剑式,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