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洗完澡后就来到了澡堂旁边的休息室。魔公的休息室是公用的，里面有自动贩卖机和魔晶电视，供洗完澡的学生放松休息。
艾莎不爱与人来往，平时也不会来休息室。现下，学生们都忙着课题，休息室自然是没人的。所以，艾莎也趁这个机会打开电视休息了一会。
艾莎无聊地按着遥控器，看到自己的妈妈出现在屏幕上，她才放下遥控。艾莎的妈妈艾莉在节目里说着各地的时事政策，时而轻笑时而皱眉，说出的观点独到严谨但不失幽默，是非常高明的说话技巧，她的妈妈是天生的外交官。
艾莎看得出神，时间过得很快。节目才结束， 下一档就直接开始了——
“为您实时转播魔科勒公学校外实践进程。”艾莎本来想关电视，但听到事关自己学校的课外实践，她打算再看一会。
“位列第三的，是狼人海尔森家族的威德·海尔森。”艾莎想也没想，对着冷硬的电视点头，真不愧是威德。
“占得第二名前排的，是三头犬刻耳泊洛斯家族的，三人一体的三胞胎，黎·刻耳泊洛斯、理·刻耳泊洛斯还有历·刻耳泊洛斯，三人在活动期间不仅多次成功阻止亡灵逃脱，还加固了三途河的防御，贡献度多次加分。”魔公的校外实践打分机制严格且多项，艾莎虽然完成得快，但仅仅是个人课题，社会贡献度为零。
“接下来发表第一名。”艾莎坐直，她也很想知道第一名是谁，历史上，实践活动上的第一名基本都是未来的领域领导者，人神魔三界上有着绝对影响力的人物。
“第一名是魔科勒公学的学生会会长，来自东洋的滑头鬼，濡良 慧。”艾莎盯着屏幕上的三个大字，想起威德曾经说过，会长是一只很神秘的魔怪，据说他神出鬼没，一眨眼就能消失在人海里。
艾莎当时觉得神奇，难道会长会神秘的东洋魔术吗，那个双手一合就能让人化成烟雾瞬间消失的魔术。艾莎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似乎还有点酷。
“濡良慧在校外活动期间获得外交官艾莉·佩斯的大力赏识，被认为是将会影响三界的外交新星......”一时间，艾莎停下了思考，她安静地看着屏幕，魔晶电视里艾莉被采访，她的妈妈双眼晶亮，像发现宝物一样，跟记者侃侃而谈。
“......真好。”艾莎看着妈妈，她也想她的妈妈这样称赞她。
“什幺真好？”一道男声措不及防地在身侧窜入，艾莎猛地转头望去，竟然有一个男生坐在她身旁！
艾莎吓得差点就掉下了凳子，她的身边什幺时候坐了个人，她还完全没发现！
男生拉住了差点掉下去的艾莎，艾莎连忙道谢，但眼睛仍然不敢直视陌生人的脸。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男生穿着她没见过的两开式茶色长褂，里面也有同样样式的白色内搭，一条墨绿衣带随意地绑在腰侧，长褂往上拉出了一点搭在腰带上，隐约能看见他胸前的小小黑痣。
男生右手支在桌面，手上还拿着一把细长烟枪，上面白烟袅袅，但味道不呛人。
“你觉得什幺真好？”男生的眼眸墨黑，他的左眼下方有一颗痣，加上他皮肤白皙，为他添上了一点阴柔的气质。
“没什幺......”艾莎不想回答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的问题。
“你是觉得艾莉·佩斯真好，还是濡良慧真好？”男生似乎想咬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为什幺想知道？”艾莎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幺要穷追不舍。
“因为身为学生会会长我有义务了解学生对我的看法。”男生擡手，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像吐泡泡一样往艾莎脸上吐了一个圆形的烟圈。
艾莎挥手驱散了白烟，脸上是震惊，“你是濡良慧？”
男生的头没动，他只是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算是默认了，“所以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艾莎·佩斯。我的耐心可要用得差不多了。”
“你怎幺知道我的名字？”艾莎惊讶，但濡良慧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我是会长当然知道。”
“问完了就回答我的问题。”濡良慧没给艾莎再提问的机会，他的耐心有限。
“我只是觉得你能被我母亲称赞真好......”艾莎放弃，直白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早点结束这个话题，她就可以早点离开。
“无聊。”濡良慧用食指掸了一下烟枪，下方新鲜的烟草翻到了上头，烟草壶再次升起白烟，
“一点都不无聊。”艾莎想都没想就反驳，等她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要遭殃了，她最不擅长跟人辩解了。
濡良慧停下了吸烟的动作，他饶有兴趣地看向艾莎，“说说看。”
艾莎低头，薄汗冒上手心，心脏因为生气和紧张而跳得极快，“妈妈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她说你很有才能，那她就不会看错，我不认为承认别人的才能是一件无聊的事。”
艾莎的身体因为生气而抖动，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说完了自己的想法，而濡良慧似乎也在思考她刚刚的那一番话而不作声。
“你真是一只奇怪的恶魔。”濡良慧许久才说出了一句话，他的烟斗里，烟草早已停止燃烧。
“对于一只恶魔来说，承认另一只魔怪的优秀，就跟东洋的都市传说一样。在这里那幺久，嫉妒憎恶竞争才是理所当然，你是除了艾莉之外另一个承认我的才能的恶魔，你们母女真奇怪。”濡良慧用有点寂寥的嗓音说出了自己想法，有点长的黑色额发遮住了他的眼，让他的神情如梦似幻，艾莎觉得他是寂寞了。
“我的父亲是人类，他在我小的时候就死了，他是老死的。”艾莎突然觉得，濡良慧大概是一个比他看起来还要纤细的东洋魔怪，她不介意对这样的他袒露一点心声。
濡良慧也没想到艾莎突然提起她自己的身世，但他没有插话，他放下早已熄灭的烟斗，安静地听她说起自己的事。
“人类的寿命有限，妈妈其实有能力让爸爸延长寿命，可她没有这样做。妈妈说爸爸的使命已经结束了，爸爸是人界国际教会的外交官，爸爸在最后已经完成了人魔两届的相互制衡，已经没有留下的意义了。”艾莎说起自己父亲的时候声音很平静，濡良慧不禁多看了艾莎几眼。
“父亲凭着自己的才能，完成了他认为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他的才能永远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即使他现在在天国，爸爸妈妈两人也是每年才见一次，但爸爸说他从不后悔。”艾莎每当说起父母的事总是面带笑容，对她来说这是再甜蜜不过的爱情故事了。
“所以，濡良，你的才能绝对不是你仅有的东西，那会是时间的宝物，绝不是无聊的东西。”艾莎擡头，这是她第一次直视濡良的眼睛，里面包含着迫切，她想传达的情感徐徐流入另一双眼睛。
“艾莉小姐没说错。”濡良慧笑了，眉眼展开，眼下的泪痣也泛着朱红的愉悦。
“妈妈？”艾莎顿了顿，怎幺突然又说起了妈妈。
“艾莉小姐说，她的女儿虽然不擅长跟人说话，但关键时绝不退让。”濡良慧早收起了眼里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雪松般的沉着清明，“你不必羡慕我，你也很有才能。”
艾莎听完这一番话，内心激动得无以复加，一种如鱼得水的重生感让她想大喊。
她是否真的比以前成长了一点呢？
正当她想擡头答谢时，濡良慧早已不见了踪影，艾莎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东洋魔术，据说那个叫“忍术”。
艾莎豁然开朗，她两手合掌，瞎弄了几下，大声说了一句“忍！”。
理所当然的，什幺事也没发生，但她仍然开心得打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