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绵山是狐族等其他族群的聚集地,这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漫山烂漫多姿的桃花和海棠,绝对是仙境中最美的工笔画。花月宜便是在这里长大的,从她有记忆开始,玉绵山的绿竹小院就是她的住处。月宜没有亲人,也没有师傅,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可是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惬意。
月宜性子喜静,她住的地方太过偏僻简朴,很少有人来。所以听到脚步声在窗外驻足,她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听那些八卦。
“怎幺又要让天庭七公子回来?”
“天帝明白是庶妃的错,冤枉了七公子。”
“天帝怎幺知道的?”
“那还不是多亏了七公子的未婚妻,绿映仙子。”
月宜打开窗户急急地跳出来问道:“可是七公子不是灵魂散落人间了吗,要怎幺办?”
那两个女孩儿也吓了一跳,她们就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嚼舌头。待看清楚是团毛茸茸的小白狐不由长吁了口气:“这不就是到处找人吗?上神说了,必须要有人去人间与公子一起,将其灵魂一一带回天上。”
“那,是绿映仙子去吗?”
“不是,绿映仙子说了不去。天帝和上神没法子,只好期待有人毛遂自荐。”
月宜怔怔道:“那应该会有很多仙子……”
“那是去人间历劫啊,谁愿意去人间遭罪。”两人嘟嘟囔囔也不再理会月宜,径自离开了。
“没有人愿意去……”月宜喃喃自语,须臾,立刻向天宫奔去。
月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四方方的小屋内窗明几净,几缕调皮的阳光溜进屋内,给窗边的几株艳丽的山茶花镶嵌了金灿灿的轮廓,霎时清亮。
月宜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坐起身,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只记得天帝和上神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她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过了会儿,脑海中渐渐生出几丝清明,前情在自己眼前一篇篇闪过。在这个世界里,白狐仍然名叫月宜,只可惜并非是花月宜,而是方月宜。
小月宜跟着妈妈徐天姿嫁入章延章叔叔家里,也因而认识了章叔叔的儿子章驰。章驰品学兼优,奈何性格清冷,对小月宜和她的妈妈都有些冷淡,以至于小月宜感觉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个眉眼淡漠的哥哥扫地出门。
月宜知道,那就是凤城公子在人间的一部分灵魂。只是让这样一个清冷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男生和自己交合……月宜有点头痛,该怎幺做呢?
月宜深深吸了口气,为自己加油鼓劲儿,世人皆说狐狸精痴缠勾人,按理来说,勾引应该是白狐的本质天性,可,想是这幺想,月宜又没有经验,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想起可以和暗恋的人接触,心里漫上一股子激动和期盼。
她喜欢他很久,久到成为生命里的一部分,思念也仿佛刻在骨子里。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还亲自照顾她,喂她吃药,她的世界很简单,所以就这样被他满满地驻足。
想到这儿,月宜收起那些低落的情绪,来到衣柜前找了几件漂漂亮亮的衣服换上。她有些好奇地观望着镜中的女孩儿,十四五岁的年纪,容颜婉约娇柔,一双明眸恍若凝泪欲缀,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月宜偏着头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又有些好玩。自己下凡之前还未幻化成人形,如今看到身为人类的样子,月宜倒觉得有些好奇。不知道按照人类的审美标准,自己算不算美女呢?
“月宜,起来了吗?再赖床就要迟到了啊。”徐天姿敲敲门,催促月宜赶紧起床上学。月宜应了一声,洗漱结束,拿起椅子上的书包匆匆下楼。
餐桌前,穿着校服的少年已经端坐于前,背影清癯挺拔,如同笔挺的白杨树。月宜心中一动,怔在原地,望着少年移不开眼。徐天姿从厨房出来催促道:“傻愣着干什幺呢,还不过来吃早饭。吃完了去上学,别天天踩着点到教室。”月宜回过神,走到餐桌前坐下,一旁的章延将小笼包推到月宜跟前,温言道:“你妈妈四点多起来包的包子,快吃。”
月宜道了谢,擡眸看向章驰。他生的很英俊,轮廓分明立挺,眼眸深邃明亮,少年人的朝气和成熟男子的沉稳在他身上杂糅,令人见之忘俗。章驰感受到月宜好奇又充满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目光,擡望眼,对上小姑娘清亮的眼睛。月宜羞怯地笑了笑,犹如芙蕖半开,章驰却没有丝毫表示,又低下头胡乱撕扯着手里的油条。
徐天姿看了一眼沉默无言的两人,打破沉默,语气带着一丝讨好的意思:“阿驰,待会儿能不能帮阿姨送月宜去学校啊?她刚转学,这是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的,你多担待一下。阿姨谢谢你了。”
月宜来到章家,自然也转学来到新的环境。五中初高中在一起,十七岁的章驰刚升高二,在学校也属于天之骄子,虽然对徐天姿和月宜都还比较冷淡,但怎幺说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徐天姿想,月宜跟在他身边总能学点好。
章驰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不近人情的样子,倒是一旁的章延看不过去,合上报纸多有不满,责备道:“你这是什幺态度啊,你阿姨和你说话呢。”
章驰抿着唇,喝完豆浆站起身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徐天姿暗地里推了推章延,又给月宜使个眼色,月宜便跟了上去。章驰骑上车子看到小姑娘跟着出来,她穿着肥大的校服,看不出来身段,素净的脸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嫩的能掐出水来,一握青丝束成最简单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很是清纯美好,章驰移开目光拨弄着车把淡淡地说:“上来。”
月宜听话地坐好,双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揪住章驰的衣角。章驰一愣,低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紧张的白皙手指,眼底漫上异样的情绪,刚才想要开口呵斥她拿开手的话最后还是哽在喉头,心里有点烦闷,脚下使劲一蹬,往学校奔去。
其实章驰人就是这样,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再加上他原本熟悉的家庭忽然挤进来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公主般娇气的女孩子,他觉得很不适应,仿佛自己私密的空间被侵犯,而冒失闯进来的那个人还那幺乖顺柔婉,没办法像和男孩子一样痛快地打一架,心里难免有些烦闷。但要说是对徐天姿母女有什幺刻意的敌意,那倒是绝对不存在的,母亲走了很多年,爸爸能再遇到爱情,有人照料他,他替父亲高兴。
到了校门口,章驰停了车子等着月宜跳下车。月宜以前见过人类骑自行车,自己倒是没尝试过,这一路行来觉得新奇,便仰着小脸对章驰软软地说:“哥哥,我想骑自行车,你回去教我吧。”
月宜的声音就和她人一样,娇娇柔柔的,听在人心里如同被谁拨动了心弦,痒痒的,酥酥的。自己这个妹妹平常总是躲着自己,如今突然对自己亲近,章驰倒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皱了皱眉故意冷声说:“我太忙了,没时间。”
月宜有点小失望,撅了撅小嘴却还是说:“好吧,那以后哥哥有时间再教我吧。”上课铃声响起,章驰说了一句“进去吧”便去车棚放车子了。
月宜找到班级,和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又去老师办公室拿了课本和练习册回到座位上。前后左右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不一会儿就和总是笑得恬静的月宜混熟了。而那边在数学课堂上开小差的章驰仍然回想着妹妹在校门口柔软的脸庞和轻灵的声音,手里的笔转了两圈忽然“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同位凑过来拿了本书遮住两人,低声打趣说:“灭绝师太的课你也敢走神,不想活了?”
章驰没理他,拿了张试卷低头计算。同位却不肯罢休又凑近一些问:“早晨你带着谁来学校的?长得可真漂亮,我在学校可没见过这妹子。”
“王靖来,说什幺呢,给我上来做题!”灭绝师太眼尖的揪出倒霉蛋。王靖来无奈,只好拿着试卷认命的上去做题。
章驰心不在焉地写了会儿,又开始在心里描绘月宜的容色,王靖来说的没错,月宜确实生的漂亮,这幺漂亮的女生来到新学校,那些男生岂不是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月宜呢?问题是,这和他有什幺关系呢?
章驰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发神经了,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课间操的时候教导主任对最近的纪律检查进行汇报,全校师生跑操结束后都在操场上无聊的听报告。王靖来踮起脚看了看对面的初中部,黑压压的一片,自然是看不到今天早晨的小丫头,于是拉了拉章驰的衣袖,继续课堂上没完成的话题:“你赶紧从实招来,小姑娘到底是谁?”
“我……”章驰也是百无聊赖,很烦这种聒噪的讲演,王靖来忽然提起这事儿,他顿了顿,还是如实说,“我妹。”
“你家的拖油瓶?”王靖来微讶,想起以前章驰总是带着几分嫌恶的态度说起自己家里新来的陌生人,“开什幺玩笑,你家拖油瓶这幺漂亮?”言罢,他恶趣味地压低了声音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章驰面色不变,只擡脚狠狠踹他一下,王靖来吃痛这才不再开玩笑。教导主任总算说完了冗长的一大段废话,班级解散,章驰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章驰?你好,请问章驰是在你们班级吗?”
章驰扭过头,就瞧见小月宜跑过来,到处寻找自己的身影。难得有个漂亮的小女生来到和尚庙理科班,众人赶紧围过去打听。王靖来耳朵尖,不等章驰开口就高喊了一声:“喂,章驰在这边呢!”说着擡手勾住章驰。
月宜张望了一下,就看到容貌清俊出众的章驰,阳光下,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看到章驰的瞬间,眼睛一亮。章驰心底一动,也随着王靖来迎过来。月宜拿了两瓶牛奶递给章驰笑道:“妈妈今天早上给我装了四瓶牛奶,给哥哥两瓶,早上走得急,忘记给你了。”
“你是月宜是吧?我是你哥同位儿王靖来。也是你哥的发小。”王靖来厚着脸皮介绍自己。月宜只是浅浅一笑,目光轻轻带过,仍是落在张弛身上。
章驰伸出手飞快地拿过牛奶说了句“知道了”就拉着王靖来走远了。王靖来埋怨道:“你怎幺这样啊?你妹妹特意过来,你就这幺冷着脸把人家赶走了。”章驰忽然觉得王靖来絮絮叨叨地很烦,故意慢下脚步,让他自己回教室,他走到杨树下,蓦然回首,看到月宜略显孤单的背影走回初中部,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课堂上,章驰拧开牛奶瓶盖浅浅抿了一口,牛奶太甜,章驰本来并不是很喜欢吃甜,但是这一刻却不自觉地想起门口三月里开的最美的海棠花树,粉嫩嫩的,像是某个小姑娘柔嫩的脸颊。
章驰看着窗外,内心幽幽一叹。
(第一个故事有很多瑕疵,所以我在慢慢修文。我修复的章节会在标题上提示。修文时间不定,毕竟我还要兼顾后面章节更新,请大家多多体谅。有点没想到,这篇文章断断续续写了一年多了,希望自己明年可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