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没了娘,十八岁没了爹,林燕西一棵苦草孤零零长到现在,世上除了爹娘就只有苗尧对他最好。
老家的土坯房断得只剩下一堵墙,墙后边的小树林里立着他爸妈的墓碑。
这块墓碑包括这座坟都是苗尧出钱建的,林燕西每半年会来看看。
苗尧没回来的那几年,他每次都抱着几瓶酒来,一瓶给他爸,剩下的都是他干了。喝醉了就往坟旁边一躺,荒郊野岭的也没人来,野兽什幺的也不存在。
睡到第二天清早,叫一声,爸,我下回再来看你和妈。
又上路去。
林燕西牵着苗尧走过人高的野草,从一个小土罐里抽出一把镰刀,麻利地将周围的杂草野花都清理干净。
“叔叔阿姨。”苗尧摆好香烛纸钱和两瓶酒,还有一块腊肉:“我和燕西来看你们了。”
他点燃香,心里默默地对墓碑说着“爸妈,我可把儿媳妇给你们带来了。”
苗尧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以为他触景生情,也跟着不说话。
她烧着纸,默默地想“叔叔阿姨你们放心,以后我绝对会让燕西幸福的。”
林燕西“爸妈,等我们结婚了,我们还回来看你。”
苗尧“叔叔阿姨,过去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让燕西伤心。”
林燕西“过不了多久,等我去南非赚到彩礼了,就结婚。”
苗尧“就是燕西他,老是不答应我的求婚。”
林燕西“我超开心。”
苗尧“我很愁啊。”
心怀一致的两个人都沉默寡言地对着冰凉凉的墓碑许着誓,都一脸志在必得的表情,若是有第三人在,怕是会噗嗤笑出声来。
祭拜过后,两人往山下走。这里和以前相比变化颇大,苗尧和林燕西说着以前的事。浑然不觉从侧后方走出来的一伙人。
直到在路口碰面,两行人打了照面。
“燕西!”领头的是个中年大婶,脖子上挂着足金的项链,身后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瘦巴巴的少年。
林燕西擡眼望去,不冷不淡。牵过苗尧的手就要往前走,被那女人一把拦住了。
这胖大婶似乎在哪里见过。苗尧一下记不起来。
被胖大婶抢白:“哟,你是燕西以前那女朋友吧。”
“是。”
苗尧很意外,却被林燕西喝住:“别理她,我们走。”
“燕西。”这时候,那中年男人站出来,不悦地说道:“她好歹是你小姨,你太没有礼貌了。”
林燕西冷笑,正眼看他:“我记得,我爸生病那会儿,我就没什幺小姨小爹什幺的了。”
“你!!”中年男人说不过他,悻悻地将头扭向一边。
啊。苗尧想起来了,燕西父亲查出肺癌那阵,他有回淋着大雨回的医院,生了一场大病,嘴里一直嘟囔着“小姨小姨,你帮帮我吧.....”
原来,是这家人。
瞬间,苗尧也对他们没了好脸色。
中年女人眼见苗尧态度变得不好起来,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道:“燕西,怎幺说你现在也算半个有钱人了。”
她上下打量了苗尧一番,撇嘴斜眉道:“咋喜欢捡人穿过的破鞋啊?”
这家人这几年在c城发了点小财,关于苗尧的事情也有点耳闻。林燕西惹他们不高兴了,她就想找点场子回来。
只是她蠢得可以,竟然拿苗尧说事。
“嘴巴放干净点!”被触及逆鳞,林燕西顿时瞪大了眼睛暴喝。
苗尧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林燕西,顿时吓了一哆嗦。
她被林燕西护在身后,中年女人也吓到了,懦弱地躲在男人背后,小声嘟囔:“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什幺。”
中年男人清楚他这侄子的脾气,腆着脸出来打圆场:“你小姨就爱嚼舌根子,你别生气。”
“滚他妈的小姨。”林燕西才不管,他指着女人的鼻子:“道歉!”
女人一开始不干,后来经不住丈夫和儿子的压力,憋屈地从嘴巴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面色青白交加,背过身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燕西懒得看他们一家人,揽着苗尧就往山下走。
“燕西。”
回到车里,林燕西愣愣地抓着方向盘,脑袋低垂,不说话。
苗尧凑过去,抱住他:“你怎幺啦?”
“没事。”他闷闷地回道,安抚性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你不用担心。”
迟疑了会儿,苗尧说道:“我.....没和容闳....做过。”
林燕西瞧她一副战战兢兢的可怜样,笑了,蹭她的鼻子:“嗯,没关系的,不管你有没有,我都稀罕你。”
“真的。”苗尧急于解释,“我也可以告诉你,为什幺我会离开。”
男人摇头,抓住她的手:“不用,我不在意。”
“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我只在意这点。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过了这幺多年,我仍然没办法对那些事情释怀。我知道他们并没有义务帮助我,但我有时候还是会想,那时候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为什幺还要拒绝我。”
“你还有我啊,燕西。”苗尧握住他的手:“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林燕西点头:“我知道。”
“我们还要结婚,还要生孩子,还要一起变老。”
“你不会是一个人的,燕西。”
“我们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你受过的苦,我和孩子会帮你甜回来。”
“而我,也会用我的余生补偿你那缺失的六年。”
她就在离他胸口三寸的地方说着这样暖烘烘的话,林燕西觉得心里好像住进了一个太阳,他热泪盈眶,他想好好哭一场,可是他没有。
他听见自己说:“谢谢你,苗尧。”
“不用谢。”她说:“只要你答应娶我。”
“不要!”
“哼!小气鬼。”纵然这样,她心里还是像吃了蜜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