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潇第一次见唐成焕是在威龙的正门口大坪处。
十月末的正午已经没有什幺太阳的威慑力了,但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才到军训基地,早已消耗掉了书潇仅存不多的耐心。在途中她已经无数次懊悔自己为什幺没有提前申请免训了。她无数次回想到初高中军训时的可怕噩梦,直到下车时还是有些恍惚。
商院女生偏多,车一停,满车的少女冲涌而下,叽叽喳喳地去拿放在车箱的行礼。
那时候的书潇没有丝毫的兴趣,懒惬地排在最后,无聊地打量着基地的风景。
她是很敬重军人、警察这个职业的,并且若非自身条件不许,她也很向往警校的。但是松散的日子过惯了,她已经提不起兴致去喜欢这种高强度的东西了。又不是自己努力就能改变的,就算得无数个军训第一,也不可能成为警察、成为军人的,那又为什幺要费力地去累惨自己呢?对于这场军训,还是一个建在偏远山区的军事基地,她并不抱什幺良好期望。
但出乎意料的,不是想象中的破旧老房,也不是古板的规划建筑,反而是清一色的欧式建筑,白色和米色混杂,倘若不是事先了解,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个度假区。
拿好行李后,书潇的个子不高,排在队伍的最前头。辅导员示意书潇跟上,整个班级排成一条懒懒散散的长龙,歪歪扭扭地跟着她前进。
书潇百般无聊地拖着行李,一边随着辅导员爬坡。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安排。
上完坡,她一眼就看到了站成好几排的军装教官们。每一个都神情严肃,表情紧绷。书潇看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辅导员简单地和领队的那位说了班名后,只见那个领队点了点头,随即有一名教官小跑出来,在辅导员面前敬了个标准的礼。
书潇只看是个个子偏高的教官,由于背对的缘故,她看不清模样。
老师们不知道在交流什幺,书潇闷得慌,转回头去和舍友聊天吐槽。没想没聊几句,舍友脸色一变,古怪得很。她一回头,就发现方才那名教官,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书潇这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那双眼睛像是浸润了千年的黑墨,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入进去。五官锋利得如刀削般,像极了十二月里的寒霜,冷澈得有些可怕。肤色并不是小鲜肉的那种白净,反而是带着性感诱惑的偏铜。饶是对帅哥已经司空见惯了的书潇,也稍微愣了愣神。
好像,军训也没意想中的那幺糟了?
几个胆大的女生有些小小的欢呼,书潇甚至听到了几声清脆俏皮的口哨声。
但是下一秒,书潇和其他人就意识到,这是个明显极其错误的做法。
更为尖锐刺耳的口哨声响起,书潇眼前的教官吹起了他胸前挂着的那串加强版口哨。
最前站着的书潇被吓得捂着耳朵往后退了一步。
“都他妈给我安静着,不要逼逼叨叨的!”
教官眉毛都不带挑地,就那幺冷冷地说道。
他的声音很大,还有点嘶哑,但是表情却并不狰狞,还挺好看的?书潇有些莫名地想着。
队伍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也就那幺一两秒,很快又恢复了躁动。
但书潇可不多嘴多动了。她感觉眼前的空气都要被冻结了,冷得不像话。她不是不懂识眼色的人,接下来半个月时间的军训,得罪教官的后果有多严重,她不是不知道。
“你们耳朵是摆设?想现在就吃教训?”
这话明显多了几分烦躁,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以及那一看就不容小觑的身形,队伍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跟我,自己考虑清楚后果。”
眼前人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几字,然后冷冷地转身就走。
书潇还楞在原地,直到身后的舍友推搡她,才意识到要跟上。
她迈着小短腿吃力地跟着,无暇顾及身遭的风景。
她不禁为自己方才的肤浅而后悔。这幺一个严苛的人,还不如以前的教官呢,虽然长得没有这幺帅,可是好歹憨厚淳朴,对女生都温柔松懈不少。
一群人被领到有绿网隔开的楼下。
“给你们三分钟。”
男人瞥了一眼身后的宿舍楼,冷冷开口。
一路上已经被调训得害怕的姑娘们连忙提着行礼冲跑着。
书潇个小,箱子又大,吃力地想要将行礼提上高平地一阶的宿舍楼,但奈何垫着脚都有些不够高。
人人都被吓得忙着放置自己的行礼,无暇顾及书潇。她有些无助地看向大坪上站着的教官,心想着他会不会帮上一手。
巧的是,刚看过去,他的视线也扫了过来。
书潇第一次和教官正眼相对,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心虚胆颤。她没在他的眼里看到同情,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冰。
她还没挪开视线,教官已经看向他处了。书潇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反倒是其他班的教官过来了,顺手将她的行礼给擡了一手。她一边道谢,一边又瞄了自家教官一眼。他还是一个人孤孤寂寂地站在那,顶着并不强烈却依旧刺眼的太阳。
书潇曾经是庆幸过自己好歹是冬训的。但是她突然就明白了,军训的苦有时候不只是在于天气,更多时候,敌人应该是“时间”。明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站军姿,一旦不能动,就好像变成了一种恶毒的刑罚。
教官还没自我介绍,甚至没有和他们多聊一句天。除了将他们带到操场,下达必要的命令外,他根本不多开一句口。就那幺面无表情地站着,偶尔前后走动巡视一番他们的站姿。所有人,包括曾抱着卖萌偷懒想法的书潇,都精神高度紧绷着,不敢动一分一毫,生怕稍稍不注意就惹得这位铁面教官生气。
书潇站在第一排的排头,眼前就是他们的冷血教官。
在宿舍里,女生们还是没法改变天性,即使时间少得可怜,也要一边疯狂地整摆物品一边吐槽八卦。教官的姓名尚不知道,但是已经把“冷血”这个外号叫开了。
书潇已经把自己过去十八年的情史回忆了个遍,还是没撑过这枯燥的半小时。她无聊得只好盯着眼前的教官看。
这应该算是很好看的五官了,单拆开来,鼻子有点像自己前任,眼睛像是泡菜国的某个鲜肉,下巴又像是国产的那位男星。可是一综合起来又谁都不像了,五官硬朗得十分可以啊……
书潇百无聊赖地分析着眼前的教官,双腿已经酸麻得不行了,但是强撑着。
她会演戏,可以装晕扮弱,但感觉这不会是个喜欢女生示弱撒娇的主儿。
书潇不是那种广义上的漂亮女生,走的是清秀可爱那一挂,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但是她有很聪明的“恋爱脑”,琢磨男人一抓一个准,很能找准心态,找最恰当的那个点。她自诩很懂男人的心性,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没有什幺外泄的情感,流露出的都只有反面情绪。
这样的男人会喜欢什幺样的女人?温柔的?不一定吧,太温柔未必合这种人的胃口。但如果是高冷的,好像也不太搭?已经够傲气臭屁了,不像是会当爱情里的舔狗啊。
书潇胡乱驺想了一通,只能想到他不会喜欢的,完全想不到他会是喜欢怎样的。这样的人,恋爱会是个什幺样子?
待到夕阳西下,快到饭点之际,书潇等人才迎来了第一场休息。那之前,他们不是在站军姿,就是练习齐步走。站久了走动舒服,走久了站着舒服。众人被搞得苦不堪言,刚原地坐下休息,就唉声叹气地一片。但拿了水壶的教官一过来,又齐齐地闭嘴,大气不敢出。
他喊了一下午的口号。训练量也许对他而言并不足以劳累,但是喉咙明显也吃不消。
他扫了一眼大队,在书潇跟前的台阶坐下,比众人高了近半米。
书潇仰头盯着他喝水的模样,夕阳的暖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的脸上,整个场景就像一幅洋洒惬意的秋画。如果此刻是场电影,那幺特写一定对着他的喉结,上下鼓动着,有着一股原始性的诱惑美感。
不知为何,书潇莫名生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这是不应该的,她对军人的想法一直很神圣很崇敬。
可鬼使神差地,她的视线却逐渐下转,知道整个人平视前方,对准了他的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