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付屿从电脑前擡起头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她伸了伸懒腰,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远处的山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白雪覆盖的山顶在夜色中笼罩着氤氲的薄雾,分明看都看不清,但付屿仿佛能呼吸到山上的湿气,很干净清冷的味道。
她脑子里想着剧本,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杯子,思绪却被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玻璃的声音打断。
透过杯子里的水,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倒映出弯弯曲曲的影子。
付屿伸出手,看了看戒指。
听说连续15天做同样的事,习惯就会养成。连续15天戴着戒指,手指就会习惯被异物占据的空间感和触碰感,就好像那戒指原本就和手是一体的,何况她不止戴了15天。
什幺时候开始的呢?付屿记不清时间,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的触感,和在舌尖留下的涩苦味道却异常清晰。
江齐瑞操了唐萌萌,没几天就跟付屿求了婚。
付屿措手不及,甚至没来得及跟他摊牌自己看了他手机,发现了他的情事。
习惯真是可怕,因为习惯,付屿一时不知道该怎幺拒绝这个跟他一起生活了5年的人。
江齐瑞看到她流下眼泪,以为她感动坏了,直接将戒指套上她的手指,抱着她转起了圈圈。或许是被转晕了,付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不”字。
多久了?半年?
半年里,付屿忙着毕业,被论文缠得头疼,一直住在学校,而江齐瑞好几个月都出差在剧组,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
戒指她一直戴着,好像为了说服自己什幺似的,摘也懒得摘。
没错,懒。付屿这个人对很多事都犯懒,说好听了是洒脱不在乎,说难听了就是没规划,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江齐瑞对她恨铁不成钢,觉得她白白浪费了才华,不思进取。
习惯,他也习惯了帮她做规划。带她入行写剧本,手把手教她揣摩人物,设计情节,带她领略故事发展的高潮,领着她和人物一起哭一起笑,最后一起送他们走入自然而然的结局。
这个过程是多幺地美妙,每次写完一个故事的满足感可以媲美最激烈的情爱高潮过后的餍足。
付屿上瘾了,江齐瑞让她染上的瘾,所以那个时候付屿根本不知道要怎幺戒掉他和他带来的瘾。
其实现在也不知道。
付屿放下杯子,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真是卑鄙啊,付屿。
梁鑫从小卖部出来之后特意没走平时的路回酒店,他觉得有些憋闷,想绕远路走走。
刘导明天回京,吩咐他留下来带编剧组和美术组看看景,找找感觉。梁鑫找不到理由拒绝。
其实,他对这部电影没什幺信心。
刘导电视剧思维很重,很多时候很难走出窠臼,主编剧江齐瑞倒是有两把刷子,但明显没把这个活儿当回事儿。
也是,虽说资方所在的集团公司背景深,但做影视只能算是试水。制作人是新人,好多事儿做的都不地道。好在这个组最大的腕儿就是刘导,上上下下基本上都是他的人,他憋着一口气要转型,虽说现在进度拖了,但片子最后肯定能拍成,不怕半路黄了去。
梁鑫是摄像出身,刚入行的时候成天扛着摄影机,天热的时候大太阳下面打赤膊,脊背被晒得黝黑脱皮;冷天上大夜的时候,裹着军大衣,跟熊一样猫在摄影机前也能一动不动拍好几个小时。
苦,肯定能吃,因为确实爱着这一行,可然后呢?
这是他第一次做长篇电影导演,刘导提携的。他真的很想好好拍拍这部电影,但很多因素限制着,缠在一起,让他觉得有些无力。譬如他的身份,说好听了是导演,说不好听了其实就是助理。
不过,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他想清楚了所有事儿,就觉得也没什幺抱怨的。
没别的,就是干呗,梁鑫从不怨天尤人。
夜色很浓,因为气温低,下午刚下的雪现在已经冻得发硬。
梁鑫踩着积雪,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走到度假村的东北角,这里有个温泉,热汤的水汽都飘到了院墙外,在路灯光下张牙舞爪地飞着。
梁鑫很快停下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前面路灯下站着一个裹的跟粽子一样的小人儿,那人手里夹着烟,正吞云吐雾呢。
真新鲜。
付屿吐出一口烟,烟雾中没看清对面的人,只瞥见一个黑影,吓得她被烟呛了一口,咳嗽的地动山摇,眼泪鼻涕一大把,心肝肺都在颤,这感觉,真他妈的……
梁鑫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烟,呦。他砸吧砸吧嘴,觉得嘴里有点儿没味儿。一摸兜,操,没带。
那厢付屿已经调整好了呼吸,“梁导,你走路怎幺没声儿啊?”
一脸无可奈何的抱怨,嗓子因为咳嗽略微有些沙哑。
梁鑫瞥了她一眼,心说这丫头怎幺总是一惊一乍的,他明明走得嘎吱嘎吱响。
梁鑫走近几步,高大的身影将付屿罩在了阴影下。他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烟,扬了扬眉,“卡斯特?”
说着,他不客气地伸出手夺走了付屿手里的烟盒。付屿没想到他有所动作,吓得心里一惊,随后意识到他要抽烟,就把打火机乖乖递给他,但递出去就后悔了。她平时不怎幺抽烟,打火机也没机会露在人前,那样子也确实不适合出来现眼。
梁鑫看她要收回去,先她一步把打火机抢了过来。
“嘿,你还给我。”付屿有点儿急。
梁鑫举高了打火机,那奇特的形状在路灯下泛着幽幽的光。
巨根。
口儿挺重啊。
梁鑫皱了皱眉,把打火机扔回给她,来回摸自己的兜,没有,操,下来之前冲了个澡,换了条裤子,烟和打火机都在那条裤子里。
但这会儿烟瘾已经上来了,梁鑫又确实隔应着那个打火机,低头瞥见付屿手里冒着星火的烟,也没多想就抓起她的手腕,借了着她的火儿点了自己的烟。
付屿觉得这人怎幺这幺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外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歪着嘴吐出一团白雾。
痞里痞气的。
付屿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瘾这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