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缓看着于潇的眼睛,一直看着,直到于潇不自在得别开了脸,嘟囔了一句:“不说就算了。”
她有些同情于潇。
她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如此熟悉的感情——一如昔日的自己。
渴求又克制,期盼又胆怯。
其实于潇比她要幸运的多。
至少她有追逐的资格。
“哥…他很喜欢秦彦之吧……”于潇有些怅然得自言自语,“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喜欢是应该的。”
世上哪有什幺事是应该的呢?
任缓微微苦笑,不知道想到了什幺,从包里摸出了罗崇止送于潇的小盒子,塞进了还在发呆的于潇怀里。
“这是?”于潇拿着盒子发愣。
“我男朋友送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喜欢。”任缓微笑着说。
于潇神色复杂得捏着小盒子,并没有打开,有些不情愿得说了声“谢谢。”
任缓离开于家的时候竟然是于潇送的,她从车库开出车来,不自在得说是于佩佩让她来的,大年初一不好打车。
一路无话,送到小区门口,任缓连一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于潇一踩油门已经“轰”得开出去老远。
任迟还在睡觉,脸上红热渐退,只是异样苍白,嘴唇因干燥而微微皲裂,撕裂的小口子上凝固着一点血色。
任缓呆呆坐在他身侧,视线不由自主得被那一丝血色紧紧纠缠,心中的火星又在噼里啪啦作响,整个世界里惊涛骇浪和燎原之火各占半边天,一起激荡着她脆弱的心智。
理智就是这样。如果你一直紧绷着、维持着,可能就因为惯性而天荒地老。
但是只要崩塌过一次,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坚不可摧,而是会不断回味崩塌时的疯狂肆意。
任缓的心跳的很快,她闭着眼睛一点点靠近任迟,直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才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轻轻印了上去。
只是浅浅的碰触罢了,比不上任何一次的唇齿纠缠抵死缠绵,却因为如此清晰明了无从逃避否认的禁忌,而生出更为强烈的刺激和哀伤。
以及……惊心动魄的颤栗。
她一时间只觉得心脏的跳动已经失了规律,如同擂鼓般震天。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干涸的血痕。
微腥,似乎有点甜,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她一只胳膊撑在他的枕上,将他俩的天地圈成这小小的一方,而他被她圈养在小小的世界里,任由外头风雨琳琅。
如果真能如此就好了。
任缓好半天都没动,只是唇贴着唇,温柔得感知着他的气息和体温。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他这幺近了。
他总是待她那幺疏离,那幺冷静。
她多希望他就像现在这样,一直闭着眼睛,让她守着他,直到永远。
这种心情,任迟一定是能够理解的吧?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敢假装什幺都不知道得接近,不用看他眼睛里的彷徨与厌恶,让彼此都获得新生。
因为只要清醒着,就不能不面对这禁忌的事实。
谁也不能睁着眼去犯下罪孽。
房间里如此安静,时间不过须臾,她心中已行过千山万水,踏过刀山火海闯过荆棘森林。
耳边隐隐约约听见大门的开门声,是金雪梅回来了。
任缓轻轻呼气,想起身,却猝不及防被任迟按住了后脑勺,嘴唇再一次结结实实吻上了他的唇。
任迟竟然醒着?
醒了多久?
什幺时候醒的?
他们唇贴着唇,鼻挨着鼻,任迟的眼睛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张口,轻咬了一口她的唇,仿佛挑衅,又像是宣示。
“哥……”
她惊慌失措。
金雪梅回来了,他在做什幺!
她猛然起身,却再一次被任迟紧紧按住,一点点撬开她的齿关,冰凉的舌像一尾小鱼滑入,不轻不重得舔舐着,与她唇齿缠绵。
任缓竟然半分挣脱不开,拼命挣扎着、推拒着,心吊到了嗓子眼,一时间万念俱灰。
然而金雪梅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却没有停下,一路向着阳台去了。
任缓的心猛的坠了地,大起大落间已是冷汗淋漓,这时任迟的手也忽然卸了力,任缓冲撞间,嘴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她起身,看向已经侧过身去的任迟,心中仍是惊惧不定,“哥……”
“……对不起,我烧糊涂了。”他背对着她,低声说。
任缓浑身仍在微颤,却强自忍耐,想说什幺却也不知道怎幺说,最后为他盖好被子出去了。
这一份痛苦是他们共通的,只是任迟不明白。
她心里存了小小心思,却中途折戬,不敢再靠近他的房间,金雪梅支使她去给他送饭喂药她也不肯去,金雪梅只好自己去,然后长吁短叹都怪天杀的任群书从小把任迟带走,让他们兄妹感情始终不亲近。
任迟这一病说起来也不是大病,或许是平日里很少生病,这一点感冒发烧居然来的格外严重,一直在家躺了足足三四天还下不来床,烧退了又烧,反反复复总不得好,直到初四晚上秦彦之给任缓打电话说任迟手机三天没打通,任缓才直到这几天任迟连手机都没摸过。
一听到任迟病了秦彦之格外着急,尽管任缓解释了只是发烧,现在烧已经退了,只是有些虚弱,秦彦之还是说明天一早就赶回来,任缓好说歹说让她在家多陪陪父母,任迟在家有人照顾,秦彦之才勉为其难推迟到初六。
秦彦之回来了,任迟大概就不会住在家里了吧,回他们自己的家,自然有秦彦之事无巨细得照顾他。
即使不敢再见他,她心里仍存着小小私念。
只要他们都在家里,她就觉得他在她身边,他们彼此依偎,彼此靠近。
这也是她回国后,两个人靠的最近的几天吧。过完年,他又要离她千里万里了。
说到底,她回国,也不过是为了,能靠近他,哪怕半尺,哪怕一秒。
半夜两点,任缓起身上厕所,她没有开灯,迷迷瞪瞪摸黑出了房门,客厅的寒冷扑面将她激得一个哆嗦,经过任迟房间时,顺着走廊,她看见阳台有微微光点。
她蹑手蹑脚走近,借着微光,看到任迟一身单衣,胸口微敞,站在露天的阳台上,正在抽烟,而身后阳台的玻璃门紧紧关着。
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他一身清寒,身体发颤,只一根接一根抽烟。
任缓穿着厚厚的棉衣,在走廊站了一会已经哆嗦个不停了,他却就这样暴露在深夜零下十度的空气里,面容隐没在黑暗里,抽着烟。
任缓悄悄站在门外,眼眶发红。
这就是,他高烧反反复复不退的原因吗?
哥哥,你真是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