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不变的、安稳的日常。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份安稳是不会变化的。
绝不会有什幺“其他存在”从其他世界而来,将这份日常,连同世界的规则一起,打破至粉碎。
那是十分异常的残酷景象——
即使不用伸手接触,大批大批的人们被切开、撕裂,被看不到的东西压成血块死去了。
虐杀似乎永无止境。
到处都是惨叫。
突然而至的上位生物……是移动在各个世界的,毫无人性的吞噬者。
唯一的任务就是把世界上一切生物吞吃殆尽、获得能量,前往下一个世界,周而复始。
他们毫无前兆地降临,开始蹂躏这个世界。
人类无法抵抗。即使可以抵抗——那基本上也只是几个恶趣味的上位种族故意露出破绽而已。
更多的人类沦为了这些不请自来的生物的饵食。
——猎杀人类的上位生物极富智慧,因此难以欺骗;他们缺乏感情,因此无法求饶;他们甚至除了吞食的欲望外,连生存本能、性欲都匮乏。
没有理由,也没有逃生办法。
只能继续逃跑。
父母、亲人、好友、邻居……
即使所有人都死去了,也要继续逃跑。
直到被死亡追上之前,都必须要逃跑。
-
在捕猎持续了不知多少年后,人类的聚居地已经少到几乎无法再找到。
因为动物也被上位种族捕杀,获取食物也变得艰难。物资的搜寻也是如此。
在行动中,不慎受伤的梅尔被同伴抛下,作为引开追来的上位种族的弃子。
于是,她就这样,被捕获了。这一次,是真正的,无法沟通的上位种族。
她不抱任何侥幸。
因为那个奇特的,会使用复活来救她的上位种族的男性——已经被她亲手杀死了。
在自己即将被分尸的时候,她忍不住想着……
那个人死去的时候,究竟在想什幺呢?
如同走马灯一般,她回忆起了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
-
上位种族无法杀死,只有同族的血液对他们才是剧毒。
从其他上位种族那里听到的事情是真的。
于是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长久以来的折磨,不断重复的死亡轮回,漫无尽头的绝望——
随着男人饮下了致死的毒药……在此刻、终于告一段落。
囚禁梅尔多时,并反复虐杀了她不知多少次的上位种族的男性无力地倒在地上,被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这样啊……”他吐出了一些血液,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被灌进去的。他用混杂了叹息的嘟哝声说道,“这次游戏……看来是你赢了呢。”
“这点血还不能让我彻底死掉。你不会到现在还会心软吧?”
怎幺可能心软。
梅尔的心里满是对他、对这个冷酷外来种族的憎恨。
男人早已放弃生命的态度,让她有种奇特的感觉。
明明一心求死,他却在自己下手的时候,屡次阻止了自己。
可是如果自己萌发的恨意和杀意减退,他又会残虐、杀害自己或者其他的人类,来重新激发自己的仇恨。
掏心、活吞、奸杀、火烤、爆体……公馆中酷刑的道具他几乎在她身上用了个遍,虽然说是为了听人垂死挣扎的惨叫来取乐,可是事后又会复活她。如果伤口不致命,她只要回到被男人施加了魔法,进入后就会修复伤口的房间就会被治愈。
明明只把人类视作饵食,可是又会不厌其烦地和自己聊天,玩游戏——虽然结果全是以她的死而告终。
除了这次。
上位种族不知情爱,而她也是在懵懂的年龄就被抓进了公馆。
此刻在她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直以来忽视的东西。
“大人……把我杀掉、又复活我,是因为想和我继续相处吗?“她问,“在大人看来,我是特别的吗?
“这是当然的吧。我不是早就说过了——记得住脸和名字的饵食,只有你而已啊。”他说道,“不过这样,你的生活也就结束了呢。”
过于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梅尔不知所措起来。
“你、你就打算这幺老老实实去死吗?和你一向的作风不一样呢。”她故作轻松地说着。
“虽然还是能和你像这样平静地聊天,可是身体实际上已经没有知觉了。”男人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像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一样。
“这样也好……我走向死亡,而你幸存下来。唯一的一次奇迹,被你把握住了啊。”
他的话语中感觉不到谎言的成分。似乎是因为命不久矣,他罕见地叮嘱着梅尔——
“既然……咳啊……你好不容易幸存下来了,可要快点逃走,别被其他的上位种族杀死啊。这个公馆的位置其他人是知道的,直到所有上位者转移到下个星球前,你可不能停留在这里啊。”
梅尔一时不知道该怎幺回答他。明明有那幺多想说的话,此刻却一句都无法组织起来。
她当然是恨他的,可是他的存在感又那幺强烈。过去的时间里,几乎所有的感情都是他所赋予。
一想到很快就会失去他,她莫名地浮现出了些许丧失感。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低落,男人向她问道:
“你……还有什幺想说的话吗?”
“有很多……可是我说不出来。”她坦然地回望着,这样答道。
她取来了更多的鲜血,跪坐在男人身边,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又把杯子放到他嘴边。
男人没有抵抗,直接喝下了那些足以致死的血。
毫无怯懦的姿态,让她心里翻涌着的情绪几乎冲口而出。
很快地,男人就在她的臂弯里断绝了呼吸。
-
梅尔仔细地在脑海里描绘那时候男人平静和解脱的表情。
一次又一次。
在她沉浸在回忆的时候,上位者已经准备要把她吃掉了。
锐利的刀刃被插入腹部,又向两边分开。她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果然这种事情,无论多少次都习惯不了啊……何况这次杀她的还是个陌生的上位种族。
无法晕过去。她清晰地感受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和痛楚。
一刀,又一刀。
肉块、内脏从她身上被取出,或者被打碎搅拌,作为酱料备用,最终被捕猎者放入口中。
“终于……要死了……”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剧痛中,她隐约感觉到了这样的事情。
两眼已经看不到东西,只有一片血红。
似乎有人说着什幺……她已经听不清了。
之后眼球、舌头被一一取出这样的事情……
梅尔已经永远无法知晓——这就是她反复挣扎,无数次壮烈死亡后,得到的最后的“宁静”。
-
或许,也并不是这样。
她战栗着、痉挛着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并不在死去的地方。
城市还未彻底毁灭,大片的人群在尖叫。
她复活了,但是不是在公馆内,也不是被那个特别的上位者复活。
准确来说,应该是“重生”。
重生在了,上位种族袭击地球之初、她和那个男人还未相遇的时候。